明錦柔就好像局外人一樣坐在旁邊,手裡捧著茶盞,唇邊噙著一絲極其真切的微笑,就那樣看著鄧家母女和文家母女如何圍著皇後奉承,麵上神色一絲波動也沒有,更完全沒有加入其中的意思。
一直到兩盞茶喝完,眼看文家和鄧家都已經快沒有什麼不重複的話能繼續奉承了,文皇後才終於進了今日所謂的正題,叫女官拿了首飾與宮錦宮緞出來,賞賜給明錦柔和文鄧二女添妝。
這賞賜一出手,明華月的臉色登時就難看起來,連俞菱心都有些掌不住了,文若瑤和鄧紫芝卻是歡歡喜喜的連聲謝了恩。
每人一套首飾,一盒宮花,兩匹青雲錦,四匹芙蓉緞。明錦柔這個未來的秦王正妃唯一比兩個側妃多的,就是另外單加緙絲團扇一柄,香料兩盒,另外錦緞的數量也加一倍。
可是那錦緞料子,又是一樣的。換句話說,除了大婚的禮服和品級宮衣上頭按著祖製到底能看出分彆之外,這常服上的料子,人人手裡都是一樣的。
“謝皇後娘娘厚賜。”明錦柔行禮起身,麵對文若瑤與鄧紫芝投過來的得意神色,也沒有放在心上,明麗麵孔上依舊滿了隱含諷刺的笑意,然而轉身之時目光向外無意滑過,她到底還是僵了一瞬。
俞菱心一直看著明錦柔,此時一怔之下,本能順著她的目光也向外轉了頭,同時外間的宮監已經長聲稟報:“秦王殿下求見!”
昭陽殿內的眾人皆是一怔,文若瑤與鄧紫芝臉上皆浮起明顯的喜色,甚至本能伸手按了按自己頭上的發釵,整了整身上的衣裙。而文皇後則是眼中滑過一絲意外之色,隨即便溫和笑道:“這孩子,竟是這樣等不得呢。”同時點了點頭,命傳秦王進殿。
一句等不得,文若瑤和鄧紫芝臉上都有些微微發熱,心裡也砰砰亂跳。隻有明錦柔,在那一瞬的微僵之後就轉了臉,勉強維持著唇角上揚,卻也算不上笑容了。
這時一身藏青刺金團紋公服的秦王已經大步進了昭陽殿,他身形本就高大,容貌又英俊過人,藏青公服華貴而沉毅,所以在一殿的錦繡珠翠環繞中,陽剛之氣便極其明顯。
眼看秦王到文皇後跟前躬身行禮之時,文若瑤在宮中已經見過好幾次秦王,倒是還稍微鎮定點,鄧紫芝的俏麗臉孔上已經霞飛雙頰。
明錦柔則是垂下目光,雙手交疊,安靜到了極致。
“毓辰,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免禮之後,皇後便溫言問了一句,笑意裡帶了一點調侃的意思,“難不成,是怕她們受欺負麼?”
“姑母……”文若瑤這時候也臉上飛紅了,輕輕嗔了一聲,微微側頭側身,剛好將她最精致的側臉對著秦王,將少女的嬌羞與美麗儘皆展現。
秦王的確順著這一聲掃了一眼文若瑤,隨即也看了一眼鄧紫芝,然後就在兩個姑娘芳心狂跳的同時開口回答:“稟娘娘,是父皇聽說今日錦柔進宮謝恩,所以傳錦柔到禦園說話,有意賞賜添妝。臣是過來傳口諭的。”
昭陽殿裡靜了一息,又靜了一息。
隨後文皇後才繼續慈和笑道:“這樣嗎?今日皇上倒是有興致,想給孩子們添妝啊。那倒也好,你們幾個小丫頭可是有福了。”
秦王再次躬身:“皇上隻是傳錦柔一人過去,臣以為這添妝之事是給臣妻的體麵,妾侍入府自有天家份例,其實也不必如何陪送旁的。”
妾侍……入府……
俞菱心差點一口氣哽在咽喉,靜了靜才緩緩抬頭去看文若瑤和鄧紫芝的臉。原先各自俏臉的輕紅淡霞,在這幾息之間已經轉成了又紅又白,臉上的笑容倒是還撐著,就是眼睛裡簡直要哭出來,幾乎是要僵住了。
文皇後微有不悅:“側妃,哪裡是妾侍。再者,便是皇上傳旨,沒有禦前的中官嗎?怎麼你一個堂堂郡王自己過來了?”
秦王恭敬道:“自來聖賢家訓,皆道妻妾分明。便如長春宮再如何有恩有寵,在娘娘麵前也是妾侍。臣自幼承訓,不敢混淆此禮。父皇剛才是命中官傳旨,臣怕中官分說未明,若是文氏鄧氏誤聽而僭越同行獲罪,有損兩家的體麵。再者父皇此刻在東苑,略有些遠,臣也不放心錦柔,故而請旨過來傳諭,也好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