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六章(1 / 2)

宿霜行抱著酒瓶,躍上屋頂,躺在瓦片上,對著天空獨酌。

她清楚記得當日簡雲明傳過來的話。

朝輕岫承諾,若是宿霜行選擇站在自己這邊,她就幫宿霜行殺益天節。

雖然傳話是通過旁人進行的,然而簡雲明在複述時,宿霜行似乎可以透過那位原本很熟悉的金蘭之交,看見那位一身白衣的問悲門主正含笑站在自己麵前。

這段時間宿霜行借著酗酒,不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時像“偶遇”秦以篤那樣,不著痕跡地影響著後者的想法。

有時候決定局勢的,就是心中那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偏向。

宿霜行仰頭望天,天上隻有白雲,她卻似乎能看見,無形之間,有一道越來越鮮明的裂痕橫亙在韋念安與她的下屬之間,推動著這位壽州通判一步步走上陸月樓的老路。

*

初春的天氣算不上溫暖,通判府內每日還得用上許多炭火。

韋念安就帶了一些木炭、綿被等物,去探望益天節。

無論心中想法如何,這位壽州通判都在眾人的勸說下,好聲好氣地撫慰了益天節一番,無論聲音還是表情,都顯得格外情真意切。

益天節也十分感動,當下跪倒在地,真誠懺悔自己辦事時的莽撞,隨後再被韋念安親手扶起。

雙方相視一笑,彼此間的關係似乎正重新變得融洽起來。

宿霜行站在人群外冷眼旁觀,懷中還抱著一壇酒。

——朝輕岫有問悲門的事務需要處理,不會次次都在旁指導她該如何挑撥,不過經此一事後,宿霜行已經完全明白了後麵的解題思路。

難怪韋念安跟陸月樓是結義姊弟,這兩人的確算是同一類人,對韋念安而言,估量下屬的忠心程度,平衡下屬的勢力似乎已經成為了習慣。

宿霜行也不能說這樣的做法是錯誤的,然而被派去問悲門的歲月還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屬於江湖的痕跡。

*

給下屬送溫暖的韋念安也收到了許鶴年的分彆禮物。

就在這一日,不二齋的少掌櫃終於備好車馬,準備離開自己待了數年的永寧。

雖然生長於北邊,可如今的許鶴年,無論是說話的語音,還是生活習慣,都染上了屬於江南的影子。

他想,自己大約永遠不會忘記這一段經曆。

臨走前,許鶴年特地繞路去了陸月樓的墓地。

二月,正是草長鶯飛的好時節,連剛堆成不久的新墳上都已經開始長草。

許鶴年看著墓碑上的字,良久,將一瓶葡萄酒放在墳前。

暖室中的葡萄早已成熟,他也成功釀出了一批味道還算不錯的葡萄酒。

春風微涼,吹動了許鶴年的衣擺,他向前深施一禮,然後毫不猶豫轉身上馬,離開了這個困住自己許多年的地方。

人馬遠去,隻有陸月樓墳上的草還在風裡輕輕搖晃。

跟旁邊的無名

野墳對比,陸月樓的墓並不算淒涼,每天都有新鮮的祭品可以幫助野生動物改善夥食。

那些祭品有些是江湖人送來的,也有些是他府中的屬吏送來的。

比如那隻燒雞,就是荀慎靜托人上供的——她倒是想親自來看幾回,卻因為被看管的緣故,暫時無法自由行動,一時間大有歸隱之心。

文博知倒是親自來了,他本就是韋念安派到陸月樓身邊的人,回歸之後,自然很受信任,連通判的起居之地都能自由出入,似乎比益天節更像心腹。

要說韋念安身邊還有誰比文博知更受信任,大約隻有自幼在她身邊服侍的老婆婆。老婆婆也姓韋,武功據說比文博知更強,似乎就是韋家的世仆。

文博知在韋念安身邊已久,知道那位婆婆其實並沒看起來那樣年邁,聽說隻是以前練習內功時出了岔子,才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自從那件意外發生後,文博知每日都工作到深夜,他需要將陸月樓隱匿下來的許多財物轉移過來,同時籠絡原本屬於陸府的江湖勢力,勸說對方繼續為通判府效命。

文博知本來不用這般辛苦,奈何原本可以分擔他重任的同僚裡,荀慎靜並不願意出力,宿霜行倒是願意,但她近來染上了酗酒的壞毛病,每天頂多能清醒地工作一個時辰。

他將金錢、江湖勢力等內容整理成冊,稟報給韋念安知曉,後者本來遺憾陸月樓身亡,現在卻也覺得,此人頗為可殺。

韋念安隻要想到在不知不覺中,陸月樓已經有了如此深厚的勢力,就覺得心驚膽戰。

對方也是懷有野心之人,長此以往,難保不會取自己而代之。

當日剛拿到假兵書時,陸月樓還曾提過,說願意將功勞全部讓給自己——韋念安想,若非她當初藏了一手,沒讓陸月樓知道要找的究竟是什麼,到時候假貨送上京去,鄭貴人發現不對,一定會對韋念安心生不滿,說不定會因此選擇扶持陸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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