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月樓被識破身份後,也不換衣裳,直接落座加入宴飲當中,諸自飛另外喊了仆役過來接著燒烤。
錢大富覺得陸月樓自爆得太早——相比而言,果然還是那位陸公子手藝更好,當然這可能是因為他比較舍得使用香料。
燒烤期間,遠處的笛音一直沒有停頓。
太陽落山後,明月慢慢升上天空,清冷皎潔的銀輝灑落在大地上,仿佛為花園覆蓋上了一層薄雪。
作為出家人,玄慧對食物跟音樂都沒有興趣,他會出現在花園中,隻是為了等待岑照闕而已。
既然岑照闕不來,那是吃的山珍還是稀粥,對玄慧而言都沒有絲毫區彆,與他同來的玄識隻略動了幾筷子,就停下不用。
桂堂東:“兩位大師不多用些嗎?”
玄識:“多謝桂施主好意,貧僧與玄慧師兄正在修行當中,不可太貪口腹之欲。”
桂堂東也不多勸,他轉了個話題,笑問:“都已經十月份了,兩位大師不如索性多待些日子,留到十一月,也好參加岑老大的生辰?”
玄識搖頭:“我們離寺已久,若是一直逗留下去,隻怕多有不便。”然後對諸自飛道,“還望大總管替貧僧轉告岑師弟,就說我們有要緊事,必須趕緊與他相見。”
諸自飛微微皺眉,然後道:“諸某知道二位大師有事,若是實在不願多留,可以等上一個月再來永寧府,那時門主必然會出來見客的。”
玄慧站起身:“莫非這幾日間岑師弟都不會出來?”
諸自飛遺憾搖頭:“在下不知。我們都是大哥的手下,無法替他做決定,大哥想要露麵便露麵,想不露麵便不露麵。”
玄慧淡聲:“好,如果他不來見貧僧,那由貧僧去見他也無妨。”
簡雲明忽然開口,聲音很冷:“不行。”
玄慧:“貧僧去見岑師弟,不需旁人的允許。”
簡雲明:“大師如今正在艱虞彆院做客,既然是客人,就要尊重主人家的規矩,不能胡亂走動。”
玄慧垂目:“若是簡施主實在介意,貧僧也可以不是客人。”
對方強硬,簡雲明也跟著強硬起來:“是客人,咱們自然好吃好喝招待,倘若不是客人,問悲門弟子的手同樣拿得起刀劍。”
玄慧閉上眼睛,低低念了聲佛號,同時手指一直在轉動佛珠,每轉動一下,麵上的戾氣就減弱一分,到了最後,已經變得平靜無波。
然而即使是平靜狀態下的玄慧,看起來也格外堅定,顯然絲毫沒有因為簡雲明的威脅而動搖。。
陸月樓的臉上再度浮現出一抹苦笑,好像在為麵前的緊繃的氣氛頭疼,卻並沒有開口勸和。
自從揭露身份之後,他好像總是在苦笑。
雲維舟留神打量著玄慧、諸自飛還有簡雲明三人,眼睛裡有疑慮之色一閃而逝。
月明風清,月光鋪在水榭前的石階上,像是鋪了一層銀霜。
陳微明抻
了個懶腰,開口打破了水榭內緊繃的氣氛:“明天的事情,何妨等到明天再說?萬一明天岑門主正好出來,那誰也不用為難。”
雲維舟也不想圍觀紅葉寺弟子與問悲門起衝突,趕緊附議:“我讚成陳姑娘的話。”
她說話時,目中浮起了一絲思忖之色——岑照闕出身問悲門,按理來說兩家的關係必定親密,可看玄慧兩人的樣子,反而像是來者不善。
雲維舟一時間想不明白其中原因,隻好暫時將心中困惑壓下。
諸自飛:“既然如此,那就先這麼辦罷。玄慧大師乃佛門中人,還請不要妄動無明。”
玄慧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雲維舟:“大師莫急,這裡想見岑門主的人並非你一個,而且岑門主乃是江南武林魁首,必然有露麵的那天。”
坐在師弟旁邊,一直沒吭聲的玄識道:“雲施主,你找岑師弟什麼事?”
雲維舟:“一是拜見,其二,則是有事求岑門主幫忙。”
簡雲明:“不知雲捕頭要岑大哥做什麼?”
雲維舟:“實不相瞞,我近來收到風聲,‘毒行絕刀’吳滅生已至江南,我想將此人拿下。”
吳滅生是個很有名的殺手,據說跟孫侞近關係親近,劣跡斑斑,一向活躍在江湖上“武功並不等於人品”教育事例當中。
諸自飛:“如果‘毒行絕刀’當真來了,事情該跟四弟還有五妹說一聲。”
他口中的四弟指的是嚴良節,五妹則是宿霜行,他二人都已擅長諸般雜藝聞名。其中嚴良節很了解追蹤之術,而且擅長模仿字體,也懂易容喬裝的本領,五娘子宿霜行則算是門中醫師,每年都得幫著門中弟子抵禦許多次下毒事件。
雲維舟:“若有五娘子幫忙,此次一定能將那吳滅生捉拿歸案。”
陳微明見水榭內的氣氛和緩下來,便站起身,向桂堂東等人道了彆:“天色已晚,在下就先回去休息。”
桂堂東欠身:“姑娘慢走。”
錢大富本來也想告辭,見陳微明離開,反而多坐了一會,一副跟她不熟的模樣。
花園中,陳微明獨自走在鋪著月光的石子路上。
與問悲門總舵相比,艱虞彆院中的弟子要少得多,甚至顯得有點荒涼。
不過諸自飛等人之所以不加派人手護衛彆院安全,一是因為岑照闕武功高強,二則是因為此地遍布機關,外人很難闖入。
雖然視線中沒看到彆人,陳微明依舊未曾前往不該去的地方,而是一直正常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後,過了大約一刻功夫,房內的燈火便徹底熄滅,從外麵看不到一絲火光。
……
夜風冷峻,雲層遮住了月亮,整個北苑都被一片沒有儘頭的寂靜黑暗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