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輕岫神色如常——她知曉此事,跟推理無關,純粹是因為她聽說徐非曲在跟季容業交談時,曾伸手拍了拍對方的右肩。
“如果他的右肩處有淤傷的話,那麼匕首出現的原因就有了解釋。”朝輕岫的聲音不疾不徐,“現在的衣服都是右衽,右手從懷中取物件就會比較方便,然而當時他右肩有傷,活動不便,隻好用左手拿匕首。
“張伯憲能在衝突中殺死季容業,證明雙方武力值差彆不大。那麼保險起見,季將軍在動手前,最好不要讓敵人有所察覺,又因為右手受傷,為了避免事到臨頭再找武器會耽誤功夫,他提前用左手取出匕首,又將左手背在身後,等走到案發場所時,悄悄靠近了張伯憲。
“然而事不湊巧,在他動手前,張伯憲就發現了不對。”
朝輕岫:“最近幾天天氣忽然回暖,天一直半雨半雪的下著,少有放晴得時候,事發那夜,我還聽到過雷聲。”
雷雨天氣常見,雷雪卻不常見。
雲維舟腦海中忽然產生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門主的意思是……”
朝輕岫唇邊含笑:“季將軍大約並不習慣騙人,又或許當時夜色正濃,他覺得張副將看不見自己臉上的表情,可就在那時,有閃電從雲層內奔馳而過,照亮夜色,正好讓張副將看清了季將軍麵上神色——他不是也說過季將軍當時麵目猙獰嗎?
“所以事實可能是季容業還沒來得及將左手換到身前,張伯憲就已經發現了他的殺意,並做出了最直白的反應。他事後害怕,擔心官府覺得是他主動對上官動手
,就編了一個謊言?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在自己的攻擊行為之前,添加了一段季容業搶奪耙鋤的描述。之後雲捕頭可以問問張副將,事發時天上是否正好有電光。”
“……”
沉默許久,雲維舟忽然邁步向前,接著深深一揖:“多謝門主點撥。”
她說得很真誠。
雲維舟用錯誤的推斷中將朝輕岫放在了幕後黑手的位置上,對方卻並不介意,還很好心地幫忙答疑解惑。
朝輕岫欠身回禮,唇邊含笑:“無需言謝。雲大人的推理也很有意思。”
雲維舟:“所以這幾天簡爺不在外人身前露麵,隻是不想搭理……”
朝輕岫開口安慰:“不止是這兩日,他平日也不太搭理人,包括我。”
“……”
雲維舟覺得簡雲明這人還挺有個性。
當然考慮到朝輕岫有時會拉簡雲明下棋,對方如今表現出的個性也有值得理解的地方。
朝輕岫:“說到這裡,在下其實還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在整個殺人事件中,張副將是更缺乏提防的那個,所以會不會是他有什麼得罪季將軍的地方,自己卻沒有發現?”
雲維舟聞言,露出若有所悟之色。
這位花鳥使大人步履沉重地來,腳步輕快地走,走的時候還帶了一腦袋新的見解。
朝輕岫目送對方出門。
許白水站在旁邊,等人徹底離開視線後才恍然道:“原來竟是電光的原因。”
朝輕岫:“大約。”
許白水:“門主不確定嗎?”
朝輕岫溫聲道:“僅僅這一部分還是有些把握的。”
聽懂了上司言下之意的許白水有些慶幸客人走得快,她艱難開口:“那其它內容……”
朝輕岫的聲調裡帶著一種很明顯的愉悅之情:“少掌櫃應該知道,我說的並非真相,隻是按照雲捕頭的假設,將後麵的猜測繼續完善了一下。”
許白水:“……”
她有點好奇雲維舟聽到現在這段話時的想法。
——朝輕岫很敏銳,也很樂意幫忙推斷答案,至於是否接受她給出的推論,則需要花鳥使的大人們自行判斷。
許白水十分不解:“為什麼不是真相,我覺得門主說得很合理啊。”
朝輕岫目中似乎閃過一抹訝色,她先伸手戳了下許白水的臉,然後才和氣地解釋道:“彆人不清楚,咱們自己卻知道,事發那天,簡兄弟可沒有過去軍營中將季將軍帶出來。”隨後一笑,“不過在這個案子裡,作為偵探的人是花鳥使,情報驗證自然也是他們的事,若是六扇門一定要懷疑簡兄弟,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簡雲明神色冷冷,仿佛完全沒意識朝輕岫說了些什麼,隻是重新用布條包住了自己的臉。
許白水則閉了閉眼。
雖然最近越來越習慣於放空大腦,但在需要用腦子的時候,她還是能正常思考的。
比如此刻,許白水不但反應過來了朝輕岫為什麼說自己所言並非真相,也明白了對方剛才特地戳自己臉的原因。
——朝輕岫有點懷疑自己身邊這個反應慢半拍的家夥不是許白水本人,而是某個易容成許少掌櫃模樣的壞蛋。
*
雲維舟有些後悔自己那麼快就將嫌犯押解到縣衙當中,每次一來一回間,都需要耗費更多時間。
她辭彆朝輕岫後,就離開千莊匆匆趕至縣衙,向嫌犯確認當日情形。
張伯憲本來就不是什麼極富膽量之人,被雲維舟沉著臉問了兩句,便老實交代了事發之時的環境細節。
他與季容業動手時,天空上確實正好在電閃雷鳴。
雖說張伯憲其實記不住什麼時候有閃電,卻記住了季容業那張被閃電照亮的猙獰麵孔。
至於凶器方麵的問題,張伯憲雖然還是不肯承認,表情卻顯得很是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