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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穀的第一反應是九翼。
這個狗頭麵具, 是他在失途穀暈過去睜眼看到九翼時,首先看到的就是這個麵具。
九翼長什麼樣恐怕沒有人知道,寧穀覺得這麵具大概是他改造的其中一項, 區彆於彆的蝙蝠直接用金屬扣在臉上。
但九翼怎麼可能在這裡?
他非常震驚。
連川不知道有沒有震驚,但他的情緒永遠不會影響他的行動。
在寧穀還震著驚的時候, 連川已經衝進了洞裡。
狗頭隻來得及抓起桌上的書,連川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腕。
但讓寧穀沒有想到的,是狗頭居然能從連川手裡抽出自己的手, 並且把書也拿到了手上。
接著狗頭從桌後一躍而出, 向洞口逃過去。
連川反手抓住了這人的後衣領。
這人猛地一揚手,把手裡的書向洞口外扔去。
寧穀已經知道這絕對不是一本普通的書,這人從他們進洞開始第一個動作就是要保這本書。
他趕緊伸手, 抓住了書的一角。
但狗頭扔得很猛,他雖然抓住了一角,書還是稀裡嘩啦地飛了出去。
連川鬆了手,想在書落下去之前再搶救一把,狗頭搶在他前頭,擋住了他,再衝到洞口飛身一躍。
人和書都消失在了斷崖下方。
寧穀撲到洞口趴著往下探了探, 看不到人,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下麵不是實地, ”連川也探頭看了看,“跟那邊的平地沒有接著。”
“那人你看到了沒!”寧穀轉頭看著他,“那個麵具!狗頭的!”
“看到了,”連川蹲了下來, 又往下看了看,“跟九翼的那個麵具一樣。”
“怎麼會這樣?”寧穀還是沉浸在震驚中無法自拔, 也許是九翼沒有腦子的形象過於深於人心,還總是瘋瘋癲癲喜怒無常,他實在沒辦法把九翼跟“走馬燈的另一格”聯係到一起,“你覺得那是同一個麵具嗎?還是九翼有什麼機會看到過這個麵具,做了一個一樣的?”
“是同一個,”連川說,“這人戴的麵具,左眼下麵有一個小缺口,九翼那個也有。”
寧穀再次震驚:“我怎麼沒注意?”
“所以你不是我。”連川站了起來,轉身走回了洞裡。
“剛沒聽到他落地的聲音,”寧穀跟回了洞裡,“下麵是空的嗎?他沒摔死?”
“沒法判斷,”連川走到桌子旁邊,“我們暫時走不了了,跳不回原來的路,從這裡直接跳下去可能會落到不安全的地方……”
“沒事,”寧穀說,“可以先看看這個洞,反正你是主城最強鬣狗,沒死就能活下去。”
“你撕下來的那點我看看。”連川伸手。
“撕下來的什麼?”寧穀愣了。
連川指了指他的右手。
寧穀低頭的時候才吃驚地發現,自己手裡死死捏著一角紙片,應該是剛才搶書的時候撕下來的,但因為緊張過度,他一直沒注意到。
“這個形狀……”寧穀把紙片遞給連川的時候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你身上那張拿出來看看。”連川應該也發現了同樣的事情。
撕下來的這一角紙,形狀跟他之前撿到的紙片一模一樣。
在他瘋狂地在自己身上翻找的時候,連川已經看完了紙片上的字。
“紙不見了!”寧穀猛地抬頭看著他。
“上麵的字跟之前你撿到的那張,”連川夾著紙片晃了晃,“是一樣的。”
寧穀愣在了原地。
過了一會兒才問了一句:“不會是我拿出來捏在手上了吧?”
“這個紙是新的。”連川說。
寧穀盯著紙看了兩眼,的確,這紙比他撿到的那張要白很多。
“收好這張。”連川說。
“我撿到了我自己撕下來的紙?”寧穀把這張紙片小心地塞進了衣服裡,有些理解不了,“時間上對得上嗎?現在我們在以前?”
“不一定,”連川想了很長時間,“按瘋叔說法,我們不過是活在走馬燈的另一格而已,現在的這一格,也許就在它旁邊,左邊,或者右邊,但無論是哪一格,都隻是現在,就算是以前,也隻是這一格的以前,不一定是我們那一格的以前。”
寧穀蹲到旁邊,靠著牆,用了好半天來消化連川的這句話。
“那紙是怎麼到的舌灣?”他問,“為什麼我撿到的時候都發黃了?”
“我也不知道,”連川回答,“也許它真的在舌灣很久了,畢竟旅行者到鬼城的時候,鬼城存在的時間至少也跟主城一樣長。”
寧穀沉默了。
“怎麼不說‘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了?”連川問。
“這個不知道很正常吧,”寧穀說,“知道了才嚇人。”
連川起身,走到了旁邊的書架前,隨便抽了一本出來。
“是什麼書?”寧穀問。
“童話故事集。”連川說。
“童話?”寧穀沒明白。
“大概就是……”連川翻了翻,“用一些不存在的小故事,告訴小孩子一些存在的事。”
“我沒聽過。”寧穀說。
“我也沒有,”連川說,“像綠地那種級彆的安居地裡的孩子,才能聽到這樣的故事。”
“安居地,”寧穀往後仰了仰頭,“不知道主城上麵那個東西怎麼樣了,鬼城怎麼樣了,失途穀……我們回去以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九翼。”
“你覺得他知道什麼。”連川又抽出了一本書。
是一本畫冊,他翻了翻,還都是彩色的。
“那個他不想見的人,是誰?”寧穀說,“他為什麼有那個麵具?他在哪裡出生?為什麼在失途穀?為什麼不要腦子了……你覺得他是真沒腦子了嗎?”
“詩人和齊航都影響不了他,這是事實,隻是他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連川轉過身,拿著畫冊坐到了寧穀身邊,“給。”
“什麼?”寧穀轉開了頭,“我不認識字。”
“畫,”連川說,“你不是想要一幅畫嗎?這裡麵差不多有一兩百幅畫吧。”
“真的?”寧穀迅速轉回頭,一把抽走了書,嘩嘩就翻開了。
然後就一直嘩嘩地翻,從頭翻到尾,又倒著回來翻了一遍,最後停了下來:“這畫的都是什麼啊?沒有一個東西是認識的。”
“這不是個人嗎?”連川隨手翻開,指著一幅畫。
“哪有人長這樣的,這畫得跟清道夫一樣,就一坨黑,”寧穀說,“照這麼畫,瘋叔那個也是畫了。”
“那你要的不是畫,”連川說,“是照片。”
“是畫。”寧穀說。
“是畫出來的照片。”連川說。
“你懂屁。”寧穀不服氣。
“你懂。”連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