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大人們根本沒發現他上山了一趟,還差點掉下山崖,他偷摸著上了二樓。
小顏舒也跟著他,到了二樓房間。
打開燈,他才看到自己身上不堪入眼的泥汙,小胖丫頭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會兒。
然後。
“噗——”
“哈哈哈!”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
小孩子的情緒來的快,散得也快。
沒過一會兒,他就從悲傷中走了出來,專心看著爺爺留給他的“寶藏”——十本書。
爺爺以前說過,看懂了這十本書,他就會成為世界上最厲害的數學家。
台燈下,他挺直著背脊,心無旁騖地低頭看書。
“啪嗒”一聲。
他抬頭看過去。
小胖丫頭趴在書桌的另一頭,手裡拿著的貝殼嗑到紅木桌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他記得,那是她的許願貝殼。
他看向她。
她短短的胳膊撐著腦袋,下巴擱在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眼皮子困倦地打著架,過幾秒又強撐著睜開眼,粉嘟嘟的小嘴喃喃道:“我陪著你的,許裴哥哥……”
卻最終,支撐不住似的合上了眼。
在她合眼之前,他掃了眼她的許願貝殼,問:“你許了什麼願?”
小姑娘打了個哈欠,無意識的:“我許願明天要一顆草莓味的棒棒糖呀。”
下一秒,她閉著眼舔舔嘴唇,彈出兩根小短手指:“不對不對,是兩顆!”
他失笑。
早上一大早起來,到附近的小村莊上,買了兩根棒棒糖。
草莓味的。
剛走到院子,便碰到她蹦跳著走過來。
他心裡尋思要怎麼順理成章地把棒棒糖給她手裡,根本沒注意她說了什麼。
剛攤開手,想說些什麼,就聽到另一個聲音:“謝謝你哦,許裴哥哥。”
緊接著,棒棒糖被人拿走。
他抬頭,這才瞧見她身邊還有另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
手裡抓著他為小胖丫頭買的兩顆棒棒糖。
他蹙了下眉:“這不是給——”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抱走了。
“小少爺在這。”
“快點,把孩子抱過來!”
“時辰到了,這可耽誤不得……”
……
顏舒的聲音在耳邊,將他從童年回憶裡拉出:“胡說,你什麼時候給過我棒棒糖呀,分明是給舒柔兒的,還給了兩顆!”
她記得可清楚呢。
“那是給你的。”許裴低聲,“兩顆都是。”
-
兩人順著這件事,又說了幾件童年趣事,最後顏舒提起在舒寧婚禮上聽到鐘豔舒柔兒母女倆的那些話。
許裴頓住腳步:“她們以為我們許家看中了舒柔兒?”
“對呀。”顏舒說道,“還說爸媽答應了要去鐘豔的生日會。”
隻這麼兩三句話,許裴就明白過來。
他父母不知道顏舒家情況,定是打電話到舒家,說要結親,那邊便直接認定了結親對象是舒柔兒。
又以為鐘豔是顏舒的親生母親,這才接受了邀請。
他摸出電話,打了過去,那邊暫時無人接聽。
又打給林助理,一問才知道,今天正是顏舒繼母生日會當天,許家老兩口已經進了宴會廳。
許裴臉色微變,立馬拉著顏舒:“走。”
-
今天,是鐘豔45歲生日。
她一改往日的溫婉嬌妻路線,打扮得格外張揚,酒紅色的絲絨旗袍,配上400克拉的粉紅珍珠項鏈,整個人神采奕奕。
舒正平看了眼她的項鏈,有點肉疼的皺起眉:“帶之前那套鑽石的不就行了,還非得拍條這麼貴的項鏈。”
他小時家境不好,娶了顏家獨女之後,才在嶽家的扶持下,漸漸在商場嶄露頭角。
所以雖然現在他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卻也並不像從小家境優渥的貴公子那般揮霍,反而十分吝惜財產。
想當初顏舒在顏家律師的幫助下,分了她媽媽留給她的一大筆遺產,他都氣得不行,每每提起此事,都要罵她幾句不孝。
鐘豔深知他的小氣,在心裡暗罵他一句葛朗台,麵上卻擺出一副溫柔的笑臉:“今天這麼多賓客,我打扮好看點,不也是為你爭臉嘛,再說許家今天要來,我不得在婆家麵前給柔兒掙點臉麵?”
一說到這個,舒正平頓時來了精神。
他這段時間,一直聽鐘豔說許家看上了舒柔兒,原本他並不相信,許家什麼人呐,能看上柔兒?
但鐘豔說得信誓旦旦,而且這段時間,一些生意夥伴像是收到了什麼風聲,對他態度明顯不同了些。
舒正平不禁問道:“你確定許家會來?”
一旁打扮光彩照人的舒柔兒也轉過頭,一臉期待地看向鐘豔:“對呀媽,許家伯父伯母真的會來嗎?”
鐘豔寬慰她:“放心吧,你沒看這麼多貴客都來了嗎?要不是他們要來,你以為以我們舒家的麵子,請得到這些人?”
話是這麼說,但她心裡到底也有些忐忑。
這都幾點了,還沒來,會不會——
正想著,酒店門口,一輛黑色幻影緩緩停下。
舒家一家三口頓時住了嘴,幾人立在門口,眼巴巴地盯著那個方向。
舒柔兒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捏緊,緊張地等待裡麵的人下車。
會是,許成山夫婦嗎?
下一秒,就聽見她媽鐘豔驚喜的聲音:“許董、許夫人,你們總算來了!這邊請這邊請!”
舒正平整理一番衣領,迎上去:“許董,幸會幸會!”
舒柔兒也終於吐出一口氣,一直緊攥的手跟著鬆開。
她身後,兩個人低聲議論:
“竟然真的把言午集團許董夫婦都請過來了,舒正平的原配也沒這本事吧?舒夫人這次可長臉了!”
“長臉的還在後麵呢,你沒聽說她女兒舒柔兒多有福氣,她……”
舒柔兒聽著兩人的議論聲,低下頭,掩住唇邊不斷擴大的笑容。
-
舒寧立在宴會廳一角,看著打扮得花枝招展、帶著許成山夫婦到處炫耀的鐘豔舒柔兒母女,狠狠翻了個白眼。
她媽在旁邊羨慕嫉妒恨地感歎:“沒想到鐘豔這回說的竟然是真的,舒柔兒還真飛上枝頭了,我上次叫你給她們敬酒,你也不聽我的,我不管,這次你怎麼說也要給我敬酒去!不然小心我扒你皮!”
打了個巴掌,又送顆糖,她媽輕言細語勸道,“我知道你和嬌嬌關係好,見不得那對母女,但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呢?彆說是你了,以後說不定嬌嬌見了她,也好好聲好氣給她賠不是。聽嗎的,準沒錯啊!”
舒寧在旁邊聽得不耐煩,要不是穿著晚禮服,她都想彈耳屎了。
剛皺著眉,想反駁她媽,卻見門口一個身影。
舒寧微愣:“嬌嬌?”
她怎麼來了?
以自己對她的了解,她今天怎麼也不會出現在這才是。
她媽也跟著看過去:“嬌嬌不會是知道舒家攀上大樹了,過來找他爸緩和關係的?還挺有眼色。”
舒寧不高興了:“怎麼可能呢!”
她迎上前去:“嬌嬌。”
顏舒神色匆匆,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一個,直接問道:“寧寧,我爸呢?”
舒寧朝右邊方向指了指:“在裡屋,招待許氏夫婦。”
想想又覺不對,“你不會真——”
話未說完,顏舒就道:“我有急事找舒正平,先不聊了。”
許裴去了車庫停車,顏舒唯恐夜長夢多,便一個人先到了宴會廳。
她到底顧忌舒正平的顏麵,準備和他私下解釋一下這件事,再帶走許家二老。
順著舒寧手指的方向,剛走出一小段,便見舒正平從房間出來。
他麵上帶著春風得意的笑容,看到顏舒嘴角卻是一沉:“你來做什麼!”
顏舒:“我有事跟你說。”
舒正平沉著臉:“怎麼跟你爸爸我說話的?”
顏舒懶得聽他逼逼,單刀直入:“許夫人他們在裡麵?”
一聽她提起二人,舒正平忍不住帶了些得色:“許家看中了舒柔兒這事,你也知道了?之前我怎麼跟你說來著,女孩子就是要像柔兒這樣,溫柔小意知情識趣,才會嫁個好人家。你看看柔兒,再看看你!長得倒是隨我,就是空有一副好模樣,不懂得體貼男人,非要學那個什麼累死人的新聞專業,不知道像柔兒那樣,在電視裡唱唱歌跳跳舞嗎?哪個男人看了不喜歡?”
顏舒原本準備好好跟他說話,可沒想到他又是這般,一張口就是訓她。
這次更離譜,說出來這些話,根本不像出自一個父親之口。
她懶洋洋嗤了聲:“我自己想學什麼就學什麼,為什麼要討男人喜歡?我是什麼樣的人,就做怎樣的事,我小時候不會刻意討你歡心,嫁人了也不會刻意討丈夫歡心。收起你老掉牙的父權男權那套吧,大清都亡一百年了!”
舒正平被她氣得隻吸氣:“你怎麼說話的!啊!你彆被你書上那一套洗腦了,我告訴你,現實就是女人始終比男人矮半個頭,要是柔兒像你這麼反了天,許家能看上她?我也是為你好,才教育你,你還跟我杠上了?你這脾氣臭得狗都嫌,跟你那早死的媽一個德行!”
顏舒的心跟被什麼尖尖的東西刺了一下似的,麵上卻沒什麼表情,甚至還輕輕笑了下:“我媽死得早,也是被你氣死的。”
舒正平皺眉:“你說什麼?”
顏舒語調有些冷,她重複:“我說她是被你氣死的。你是不是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你把她哄這麼好,她臨終前還是改了遺囑,讓我和外公拿到了她的所有遺產?”
舒正平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一變。
而後,卻見顏舒冷笑著:“因為她知道了你和鐘豔的那些醜事。”
舒正平:“什、什麼醜事!你媽死後,我跟小鐘才在一起的,你胡說什麼?”
顏舒:“得了吧,你敢不敢和舒柔兒驗個DNA?不敢吧?畢竟你和亡妻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幫你穩了一大波股價呢。要是他們知道你在亡妻懷孕期間,就搞出私生女,還趁亡妻病重,把私生女說成是戰友的女兒,厚著臉皮丟到老丈人家,抓緊時間和小三溫存,他們會怎麼想呢?”
“舒正平,我討厭鐘豔和舒柔兒,但我更討厭你。因為,你才是罪魁禍首,你讓我惡心!”
“你——你——!”舒正平被她一席話氣得直哆嗦,他咬牙切齒,你你你了半天,卻冒不出一個字。
他雙目瞪得赤紅,猛一下抬起手。
顏舒平靜地看著他抬起的大手,記憶仿佛和高一那天重合了起來。
那時,她還小。
她不知道為什麼媽媽死後慈愛的父親會變成這樣,心裡隻有震驚和委屈。
但現在。
她卻很有閒心地想著。
說不過就動手啊,嘖,果然是自卑又自負的弱者。
想躲已然來不及。
顏舒眼睜睜看著那隻揮在她頭頂的大手落下來,不過,想象中的疼痛卻並未到來。
一隻結實有力的手,狠狠抓住了舒正平的手腕,讓他不得再往下半分。
顏舒一回頭,就看到許裴那張冷得足以凍死人的俊臉。
舒正平驚了下,他上下掃了這人一眼。
見這小夥子雖有些麵熟,但穿著平平,便沒把他放在眼裡,氣急敗壞的:“我是她爸,你滾開,彆攔著我管教女兒。”
“我管你是誰。”許裴聲音很冷,“彆說是她爸,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彆想動她一根指頭。”
他這人教養極好,少有說這種粗魯話的時候,此刻,他眼裡壓著火,顯是被氣得不輕。
舒正平咬咬牙:“你算哪根蔥,敢在我這多管閒事?”
許裴扔下他的手,上前一步,橫在他和顏舒中間:“我是她先生。”
舒正平掃了眼他身上樸素得看不出品牌的衣服,略嫌棄地皺眉,看向顏舒:“你交男朋友了是吧?我沒教過你,找男朋友要睜大眼睛嗎,不要隨便什麼人都往家裡帶?看到彆人一張臉,就被迷得七葷八素了?哪天錢被騙光了,彆來找我要!”
他這麼說著,心裡下意識對比兩個女兒的對象,頓時覺得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當然,在天上那個是他的小女兒,舒柔兒。
這邊,許裴沉著臉,目光仔細從顏舒臉上一寸寸掃過,確定她沒受傷後,才轉過頭:“我說過,我不是她男朋友,我是她先生,我們家全憑太太做主,她不需要放低身段,也無需討任何人歡心。”
他語調轉冷,“還有,看在你是我太太親生父親的麵子上,這次就算了,如果下一次你再想動手,就等著收我們集團法務部的律師函。”
許裴伸手,從錢夾裡摸出一張名片,遞到他麵前。
“律師函?”舒正平愣愣地接過名片,反應過來時,簡直要被氣笑了,“你以為你拍電視劇?我管教自己女兒,還扯上法務部了?”
他說完,下意識往名片上看一眼。
看著上麵“言午集團”這四個字,舒正平從頭到腳將麵前的人打量了一遍,眼神輕蔑,話中暗含譏誚:“你是言午集團的?那正好,你們集團許董的獨子許裴,你知道吧?我馬上就要成為他老丈人了!這回你可踢到鐵板了。”
他原以為眼前的青年會臉色大變,沒想到他麵上依舊沒什麼情緒。
“這麼巧?”對麵的人唇角扯出一點弧度,不緊不慢地開口,“我就是許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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