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將自己捂在被子裡麵直打滾。
他一定是瘋了, 當初為什麼就分裂出來一個山君,但當時也沒有辦法啊,當時的情況上街都能被人追著扔臭雞蛋,更不可能用陳子褏的身份接觸齊政讓他幫忙免去朝廷的責罰。
以齊政的性格, 他要是當時用陳子褏的身份去接觸, 彆說幫忙了, 估計還得落井下石一番。
陳小布看著在被子裡麵時不時嚎上一句的陳柏,抓了抓腦袋,他哥這是怎麼了?腦殼被門夾了?
“哥,今天去茶樓聽話本不?”
陳柏露出個腦袋, 有氣無力地道, “你哥快死了, 今天就不出門了,你自己到院子裡麵玩滑板遛狗去吧。”
他這次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大王親自下的詔, 他不可能抗得了的。
但他和他的分·身也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同一場合。
大王還親自讓人傳了話,讓他們師徒同時麵聖, 定傳為市井佳話。
什麼市井佳話?他覺得法場上要多一顆血淋淋的腦袋了。
這就是無解的死循環。
陳柏為了想辦法, 頭發都快愁白了。
齊政和陳柏通視頻的時候,就看到陳柏跟一條死狗一樣掛在床沿上,不由得問道, “這是怎麼了?”
陳柏用快斷氣的聲音道,“渡劫,死劫。”
齊政:“……你們妖怪怎麼天天都在渡劫?”
陳柏心道, 活在這個世上, 可不就是天天都在渡劫, 渡得過去就能逍遙一段時間, 渡不過去就像他現在這樣, 要死不活。
陳柏問道,“大王召我入宮,我不想去,該怎麼辦?你也知道,我就是一個妖怪,要是大王非要讓我將麵具摘下來,你說我是摘還是不摘?”
齊政皺眉:“……”
這妖怪的身份現在是他府上第一門客,要是抗旨他估計都要受到牽連。
也正如剛才所說,妖怪的身份要是暴露了,一個非人的妖怪,大王遷怒下來,他依舊脫不了乾係。
以前沒有細想,沒想到自己和這妖怪已經牽連得這麼深了,竟然有了一種同在一條船上,榮辱與共的處境。
齊政皺著眉,突然開口道,“其實也並非完全沒有辦法。”
陳柏猛地抬起頭,“什麼?”
就像走進一條死路突然出現了救命稻草,也對,他怎麼沒有想過,與其一個人鑽牛角尖,還不如找一個人商量商量。
齊政知道他大部分事情,可不就是最好的商量對象。
齊政繼續道,“大王既然下了詔,肯定是無法抗旨的,但……”
“但可以讓大王主動放棄召見你,這樣既不用進宮,也不算抗旨。”
陳柏刷地坐了起來,“具體講講,怎麼讓大王主動放棄召見我。”
齊政說道,“我得知道大王召你入宮是為了什麼。”
陳柏一愣,倒是忘記了,新武器現在都沒有公開,齊政應該也還沒有得到消息。
但軍中替換新武器,不可能瞞得住的,早晚消息都會傳出來。
陳柏開口講了講事情的源頭,“所以大王應該是召我進宮論功行賞。”
齊政臉上的表情就精彩了:“……”
這妖怪還有什麼不會的?
就如那夜晚的一盞燈,在黑暗中明亮得實在無法讓人忽視。
齊政說道,“既然是要獎賞你,這倒好辦了。”
陳柏問道,“此話怎講?”
“要正式地獎賞一個人,這個人德行不能有虧,至少在獎賞的這個時間點,不能出現什麼汙點,不然大王也不能在一個人犯了錯的同時,還大肆嘉獎。”
哪怕要獎勵,估計也就一紙詔書,不會召見進宮。
陳柏驚訝道,“你這是讓我自汙其身?這樣大王就無法在這個時候因為嘉獎而召見我了?”
“還沒有到自汙其身的程度,隻需要犯一點不上不下的小錯。”
陳柏趕緊問道,“比如……”
齊政的臉上突然古怪了起來,然後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陳柏都看懵了,“什麼意思?”
“我隻是給你提供個建議,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比如……要是市井突然流傳你喜歡上皇室中人。”
齊政說完麵無表情的指了指自己,“我勉為其難可以幫你這個忙,要是你找彆人,難免又會有其他問題,現在外麵不都在猜測當初你為什麼會成為我府上的門客麼?這也算給他們一個解釋。”
陳柏:“……”
又讓他和皇室亂搞?
陳柏眉頭皺了一下,陳子褏名聲弄得那麼狼狽,可不就是因為和皇室的人鬨的肮臟事情,雖然齊政自願獻身,應該不會鬨到那種程度,但有前車之鑒,陳柏總感覺心裡有點膈應。
齊政還在繼續道,“放心,等事情一過去,我們再澄清,反而對名聲無礙……”
越說越有理,怎麼想他都是最合適的人選,身份足夠,又不介意名聲暫時被汙,還是妖怪喜歡的精壯男子。
齊政心道,他這是為了朋友出謀劃策,也並無其他任何意思,作為朋友,付出一點也應該。
他都不介意,相信這妖怪更不會了。
齊政說道,“目前也就這方法最合適,你覺得如何作為朋友我勉為其難的犧牲一點……”
陳柏:“……”
齊政這法子的確不錯,但……對象不能是齊政。
畢竟以後還得見麵不是,哪怕都知道是作假鬨這麼一出,多少應該還是有些尷尬的。
陳柏不知道在想什麼……如果將對象換成已經離開的左丘左擅琴就完全不一樣了,左丘都離開了,還不是他說什麼是什麼,等事情一過,他在解釋解釋就行。
讓左丘那麼利用自己,自己也得利用回來才成,不然多吃虧,以後就算再見到左丘,他也不好意思找自己討公道不是。
陳柏說道,“就這麼辦。”
齊政心裡都戈登了一下,答……答應了?
咳嗽了一聲,“那我去準備。”
結果話都沒有說完,陳柏就掛了視頻。
齊政來回的踱步,“明明就是演一出戲,怎麼就……”
他得好好去準備一番。
今日,二皇子府,看到齊政的人都免不得要愣一下,因為他們二皇子今天換了一身特彆靛藍的袍子,跟隻花孔雀一樣,甚至還能聽到小聲的哼歌。
看到的人都以為看錯了,他們那個冰塊臉二皇子居然心情好到了表露在了臉上?
連管家都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殿下看上去心情不錯,可是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齊政還真回了,“也不算什麼開心的事情,就是給朋友幫一個忙而已。”
管家:“……”
幫個忙能這麼開心?怎麼感覺像是被人幫忙了一樣。
反正一整天,府中都能看到齊政的身影。
傍晚的時候,管家突然趕了進來。
齊政嘴角上揚,問道,“可是山君來了?”
管家答道,“不是,但的確是關於山君的消息。”
齊政一愣,這個時間了為何還沒有到府上來?
但嘴角繼續上揚,因為山君當時說了一句“就這麼辦。”,可不就是讓他幫忙。
問道,“關於山君的什麼消息”
管家這才開始彙報,“今日山君在一酒樓飲酒,飲得大醉如泥,酒……酒醉之時有些口無遮攔,竟然……竟然旁若無人的口呼左丘之名,一口一個左丘勿走,表情癡迷,形態思念無疑……”
“現在市井上消息都傳遍了,我們府上的第一門客,癡迷那魯國左丘,已經到了放浪形骸的地步,殿下,這消息恐怕對我們府上不利啊,我們的門客怎能喜歡上他國公子,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被人說閒話,有心者甚至會說我們府上和魯國有染。”
管家心道,殿下無論如何也要棒打鴛鴦才行。
齊政原本上揚的嘴角就那麼慢慢放了下來。
什麼情況?
不是和自己演戲嗎?現在冒出來個都已經離開的左丘是個什麼鬼?
心裡一戈登,該不會那妖怪是將他的建議聽進去了,但對象換了一個人。
老管家繼續道,“現在外麵都在說,我大乾男兒這麼多,為何山君就偏偏喜歡上了一個他國公子,置我大乾男兒何地。”
齊政的臉都黑了,“山君現在在哪?”
管家答道,“還在那酒樓之中。”
齊政跨步就向外麵走。
管家有些疑惑,怎麼感覺冷颼颼的?他們殿下今天不是特彆開心嗎?
酒樓中,陳柏一身的酒味,醉眼迷離,他感覺他現在影帝上身了,雖然演得可能有些像被拋棄的怨婦。
但沒關係,看他這迷離的眼色,看他這思戀成狂放浪形骸的樣子。
周圍有很多人,估計從來沒有見過,想男人想得在酒樓撒潑的。
這樣更好,消息傳得更快。
以他現在的名聲,看大王如何在這個時候召見他,嘉獎他。
隻是,此時,一雙錦靴突然出現在了眼前。
陳柏一愣,他現在這個樣子了居然還有人敢靠近?
抬頭一看,就看到一張冰塊臉。
冷得讓人寒毛都炸了起來,身體一個哆嗦,他多少喝了一點酒,這時都給他抖清醒了。
齊政怎麼來這裡還一副欠了他錢的表情。
不過,陳柏微不可察地說道,“皇子政,你這法子真管用。”
齊政眼睛都是眯起來的,鼻子冷哼了一聲,“管用麼?那你可知道,作為我府上門客,你如此這般,我該做何反應?”
陳柏一愣,什麼意思?這主意都是齊政出的,還能怎樣?看熱鬨不就行了。
結果,就聽到齊政毫無感情地道,“來人,綁了。”
陳柏都懵了,什麼意思啊?齊政也是幫凶不是,現在居然要綁他。
齊政半分表情都沒有,讓人綁了人就走。
“綁得好,我上京公子哪個比那左丘差了,非得喜歡上那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
“可不是,我們大乾男兒個個身強體壯,就算喜歡男兒,也得喜歡我們大乾男兒這樣的。”
議論紛紛。
陳柏傻眼了,齊政什麼意思
演戲?
也不需要齊政演這麼一出啊,他自己演就夠了。
等到了齊政府上,陳柏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鬆了綁,齊政突然出聲,“誰讓你這麼做的?”
陳柏微微一愣,“不是你教我的方法嗎?我實施得多好。”
齊政:“……”
好像……方法的確是他教的,但……“你知道將他國公子牽扯進來,會有什麼後果?”
“我仔細想過了,左丘都已經回魯國了,正所謂死無對證,總不可能有人將左丘喚回來詢問真假吧,嘖,這不還得我說了算。”
齊政:“……”
這死妖怪借口還挺多。
“你如此這般總會留下把柄,要是左丘真傳一個消息回來,看你如何收尾。”
陳柏聳聳肩:“到時候再說唄,反正先過了這一關。”
齊政眼睛一眯,揮了揮手,“這是你的事,到時出了問題,可彆找我給你收尾。”
嗬,他都不介意被利用了,居然還去牽連什麼左丘,這妖怪平時腦子挺靈光的,但到了關鍵時候怎麼就轉不過彎。
陳柏:“……”
今日的齊政,怎麼感覺有一股子氣憋著,奇怪,誰惹他了
陳柏離開的時候遇到齊政府上的管家,還專門問了一聲,“你們殿下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以前齊政和山君相處挺融洽的,但今天總感覺在針對他,明明他就是按照對方給的方法做的。
管家一愣,“山君何出此言?今天我們殿下心情特彆好,老奴多少年沒見我們殿下這麼開心了。”
陳柏:“……”
難道齊政開心的時候……其實就是這樣?越開心看上去越生氣?
嘀咕了一聲,果然是一個無法理喻的喜怒無常的人。
第二日,果然皇宮的內侍前來傳話了,讓陳子褏一個人進宮就可以了。
陳柏一喜,齊政的方法果然有用。
心中也鬆了一口氣,不然西洋鏡露餡的時候,他就完了,隻是有些感概,山君的功勞才是最大的啊,也不知道這份功勞還能不能領得到。
陳柏進宮,還是陳守業專門用馬車送的,當時還驚訝了半天。
說是進宮,陳柏也以為隻是單獨召見,然後宣讀一下賞賜的東西便是。
結果,賞賜的地點居然是在金殿之上。
當著三公九卿和百官的麵。
這算是陳柏第二次上金殿了。
宣讀的內侍聲音有些尖銳,前麵的內容都是一成不變的話語,大概就是誇一誇少年有為之類。
重要的是後麵賞賜的具體內容,陳柏都豎起了耳朵,最好能多賞賜一點金銀財寶,他這人俗氣。
但……
“封昭雪大學士為金殿執筆大學士,欽此。”
陳柏都懵了,就這?
金銀什麼的沒有?
他這功勞不算小啊。
而百官差點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執筆大學士,即在金殿之上為大王執筆之人。
小小年紀就能走上金殿,這是何等殊榮,這是大王許了陳子褏一個光明的前途啊。
不過想想他上奏的新武器鍛造方法和舊武器替換方案,這賞賜似乎也說得過去。
不知道多少人露出了羨慕的表情,看向陳守業,“恭喜陳廷尉。”
陳守業臉上樂開了花,還要裝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憋得難受。
齊政也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陳柏,知道上一個執筆大學士是誰嗎?
是代表大乾文教,三公之一的甘荀。
自甘荀之後就沒在設這執筆大學士了,而是由殿上內侍代筆,因為這個位置實在敏感。
從此陳子褏的筆跡就會被當作大王的筆記,可想而知,一些沒有蓋下璽印的聖旨陳柏甚至可以直接假冒,當然這是死罪,但也可見這個職位有多重要,所以大王才一直讓沒權沒勢的內侍暫代。
還有就是替大王擬旨,就相當於提前知道了很多朝廷的決定。
可以說,這個位置是無論哪一方都想拉攏的人。
齊政眉頭皺得十分厲害,偏偏是這個陳子褏站了這個位置上。
執筆大學士,他肯定也是要拉攏的,隻是現在變成了拉攏陳子褏?
他以前可沒少給陳子褏使臉色。
當初陳子褏在他府上當通直郎的時候,可沒少在一些奇怪的時間突然叫對方來府上,然後將人涼在一旁。
怎麼看對方也不是個肚子裡麵能撐船,大人大量的存在。
這下麻煩了。
陳柏還在用眼睛盯著念封賞詔書的內侍,繼續啊。
自己不僅一兩銀子沒有,還得上殿任勞任怨地當執筆大學士?
還是陳守業咳嗽了一聲,“還不快謝恩,看把他高興得都傻了。”
陳柏歎了一口氣,怎麼說也算在大乾立下了跟腳,也不算什麼也沒有。
“謝陛下。”趕緊領了詔書。
大王恩了一聲,“站到一旁來,從現在開始就當值吧。”
陳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