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嫡公主 山如雲 19587 字 11個月前

江重禮輕輕顰眉,古怪,傅四娘是背後有人,但怎麼看卻像是受人脅迫。

這回馬車離去,江重禮沒再去追,他的視線停留在遠處的宅邸屋簷上。

這裡頭住的,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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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潮見出宮的事惹了聖人震怒,但遭殃的是宮人以及守門的侍衛,燕潮見本人倒是沒被說半句重話。聖人體諒她的病未好,沒叫她去書齋說話,隻派了個禦醫並幾個女官來瞧她。

禦醫倒也罷了,瞧完後開了幾副藥便走了。那幾個女官卻不是輕易就能打發走的,又是給燕潮見按摩身子又是揉她手上的穴位,千叮萬囑這段日子不能再貿然出宮,不能碰冷物,女子的身子最是要緊雲雲,絮絮叨叨的還沒個完了。

燕潮見想著事,這些話左耳朵進右耳朵,趴在榻上任由她們揉搓。

聖人要她這個月之內選個駙馬出來。從前雖也著急著自己的婚事,但還從未像眼下這樣硬逼過她。

可惜如今再找什麼借口出宮不回,有前車之鑒,聖人怕是也不會準了。

幾個女官走後,斂霜指了宮婢去煮藥,一邊伺候她換衣裳一邊問:“貴主這回還有什麼法子麼。”

上回去太平觀,這回隻怕是連宮門都不讓出了。

燕潮見道:“我還以為你會勸我呢。”畢竟所有人都覺得她應該嫁人。

“婢子不敢。”斂霜道:“貴主既不願嫁人,那不嫁便是,隻要貴主過得好。”

秋末這時正巧掀簾進來,聞言也道:“在宮裡誰敢駁貴主的話呀?可不比去彆人府上舒心麼。”

話是這樣說,但燕潮見不嫁人可不是因為舒心不舒心的問題。圖紙在她手上,她就不能嫁人。要嫁人,也得等到燕景笙繼位,等到確保再用不上這圖紙的時候。

公主沒再說話,秋末以為她是因為這事心情不佳,便笑:“貴主可要看什麼話本子?婢子去要些來。”

燕潮見沉默片刻,“不,你遣個人去把福昭給我喚來,我有話同她說。”

這倒是奇了,貴主一向和福昭公主不和,躲她都來不及呢。秋末麵上不顯,忙應聲是,又打簾子出去。

福昭前些日子磕破了腦袋好一陣都沒見著她,今日她再來,額頭上倒是半個疤也沒留下,一如既往的紅豔豔得像隻公孔雀。

燕潮見看得稱奇,福昭不知她心中所想,還在陰陽怪氣地說:“當旁人都和你一樣閒不成?我可沒空來聽你說要選哪個駙馬。”

“福昭,替我辦件事。”

“喲,替你辦事?那恕我拒絕,我忙著呢。”

“你去一趟傅府,把這信交給傅四娘。”燕潮見把先前寫好的信給她,“不必多說,親手交給她。”

她看了江重禮來的信,話並不多,隻說傅四娘有些古怪,似乎這回自己去茶樓會有危險,她早就知情。

要麼是傅四娘出賣了自己,要麼……就是有人設套,故意把茶樓的消息讓她放給自己。畢竟那茶樓裡頭的確什麼也沒有。燕潮見更願意相信是後者的可能性。

福昭瞥著燕潮見凝重的神色,不耐地咂舌一聲,一把奪過她手中的信,“我就幫你這一回!這人情先欠著,日後我要討回來的!哼,整日讓阿耶替你操心,趕緊把駙馬定下來不就行了麼。”

燕潮見道:“我有時候真羨慕你。”

福昭:“啊?”

“羨慕你傻得可愛。”

“燕潮見你想吵架是不是?”

福昭氣勢洶洶步出丹陽殿,心裡還在罵燕潮見目中無人,結果迎麵就撞見正在殿外躡手躡腳的成安。她身邊就帶了一個宮人,正在殿外玉階下躊躇,瞧著她那副怯生生的模樣福昭心裡就不快得很。

“要進去就進去啊?”

成安顯然沒想到福昭會衝自己搭話,嚇得縮縮肩膀,像隻受驚的小白兔:“阿、阿姊……”

福昭最是不喜成安這副作態,巴結人都巴結不來,也彆怪旁人瞧不上她,“燕潮見上回落水你沒去探望是因為你怕惹禍上身,人之常情。她不在意,你倒怕她因這事怪責你,本就心思狹隘還要以己度人,我看見你就倒胃口。”說罷翻個白眼直直越開她走了。

成安在後邊呆呆站著沒動,半晌,靜靜地垂了眸。

福昭是不懂燕潮見為何能縱容成安那麼久,要換做她可不會讓成安過得這麼舒心。既要做寵物就得有寵物樣子,主子受傷了就趕緊湊上來關心關心,而不是在遠處先打望打望她這回會不會死。

福昭也不像燕潮見,做事向來高調,一出宮後頭便要跟著一隊禁軍,最好讓她瞧上去越威武越好。

她策馬到傅府正門,傅家人沒料到福昭公主蒞臨,手忙腳亂地迎她進去,正要說請她去正廳喝口茶,福昭便揮揮手,“我找傅家四娘子,人呢?”

傅四娘本默默待在角落裡,聽見福昭找自己,遲疑了下,才道:“公主大安。”

福昭轉眸去看,她從前隻知道有傅四娘這麼個人,卻沒見過。一是跟燕潮見關係好的人她不大想搭理,二是傅四娘的身份著實夠不上要自己去攀談,這會兒一看,好似也沒什麼特彆之處。

垂著頭,低眉順眼,眼尾下垂,一雙眼死氣沉沉的,沒半點焦距。嘴角似乎在哪兒嗑著了還腫起來一塊。

福昭看著看著就皺起眉,燕潮見瞧上她哪裡了?

不過她隻負責把信帶到,便揚眉一笑,帶著幾分渾然天成的傲氣,“我阿姊常跟我提起你,今日倒是頭一回見。”

傅四娘沉沉目光,聲音不帶半點情緒,“小女子不敢。”

福昭愣了下,自己還從未被人這般冷待過,心底隱隱就有火氣竄起來,好在她麵上仍維持著笑,大步過去牽起傅四娘的手,“我阿姊看人的眼光向來不差,今日一見你我就喜歡,日後咱們可以時常一塊兒玩。”

傅四娘眸光微動,半晌才收回手,掩了掩雲袖:“公主莫要嫌我才是。”

福昭走後,傅四娘被趙氏叫過去盤問了一番,問她在哪兒,什麼時候,如何與福昭相識的,日後要進宮去找福昭和燕潮見定要帶著自家姐妹一起,再囑咐她不得討了公主厭惡。

傅四娘靜靜聽著,心底是一片死水,趙氏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末了也不管趙氏到底說了什麼,隻拜下道:“女兒謹聽母親教誨。”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她摸了摸袖中方才被福昭暗暗塞過來的信。

是公主的信。

從二皇子那兒回來後,冰冷僵直的四肢,生生作痛的傷口,麻木的心,似乎全都因為那隔著一層布料的信生出了絲暖意。

燕潮見不是個坦率的人,給她的信不過隻言片語。可傅四娘蹲在牆角,捧著箋紙將那行短短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似乎很痛苦,很掙紮,咬緊下唇,肩膀顫抖,一閉眼,眼角就溢出了點淚水。

那張箋紙上隻寫了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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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昭前腳剛走,片刻,成安就來了。

燕潮見有點不耐煩,不過還是讓人將她帶進來,慢悠悠咽了塊糕點下去,才問:“怎的有空來我這兒了?”

這話不由讓成安想起方才福昭衝自己說的,下意識開口辯解:“這幾日在忙著知會宮人裁夏天的衣裳,這才沒來及來看阿姊。”

燕潮見對她這些理由著實沒什麼興趣,成安是個目的性極強的人,她既然來了,定然是有話要同她說的,“說罷,有什麼事?”

成安今日似乎格外沉不住氣,就真不再同她寒暄,“阿姊想好駙馬的人選了麼?”

“駙馬?那倒還沒有。”

“為何?這有什麼好猶豫的?”成安有些意外,“阿姊就沒有中意的人選麼?”

“那看來你是有了?”

成安一噎,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反應過度,忙垂下頭,可想想話既然都說到這兒,那乾脆一鼓作氣,“阿姊不是同江世子最要好了麼?”

在成安心裡,江家位高權重,又有爵位,江重禮是嫡長子,日後定然是要承爵的。可不比什麼容三郎元五郎那種阿貓阿狗好多了。隻有燕潮見日後過得好了,她才能更好。

正好燕潮見和江重禮是青梅竹馬,跟元五和容三比,不管怎麼看都是江重禮最為出眾。且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他有多在乎燕潮見。她本以為燕潮見也肯定是屬意江重禮的。

可看這樣子怎的還在猶豫不決?

這有什麼可猶豫的?

成安心底生出幾分煩躁,若不是她自己不夠格嫁江家,也就不會這麼費儘心思地撮合這兩個人了。

她心中想法,燕潮見一清二楚。

可成安想錯了,正是因為江重禮太好,她才不能嫁他。他那樣好的郎君,就該娶個真正能顧慮他的妻子,平平安安過好一輩子。而不是娶她,然後被她身上所背負的東西拖累。

燕潮見思及此,隻覺得興致缺缺,不願再和成安多說,揮揮手叫人送她出去。

日頭西斜,暮色將至。

燕潮見閒來無事,悠悠的在後頭小花苑秋千上坐著,腳時不時在地上蹬一蹬,晃晃悠悠的。自從太平觀回來後,她還不曾仔細看過宮裡的夜空,今夜是滿月。

她如今沒法出宮,不知傅四娘那邊出了什麼事,希望福昭確實將自己的信帶到了。還有那個茶樓地下的男孩們,若能想個法子……可自己如今境況,著實幫不了他們。

“今夜月色的確不錯。”苑內的寂靜被這聲音打破,也不知他從哪兒進來的,一步一步自不遠處的黑暗中走進了亮色中。

“你來做什麼。”燕潮見隻聽聲音就知道是誰。

容洵輕快地越過池塘,朝她邁進幾步,“公主才是,咱們都一天沒見著了,公主就不想我?”末了,添上一句:“我可想公主了,所以我就來了。”

燕潮見撇撇嘴角,沒理他。

容洵被晾在一邊也半點不覺尷尬,自顧自的就開始說:“公主莫不是還在生我的氣?讓我猜猜,是因為我沒來探望過你,還是因為……我昨日沒回答你那句話?”

燕潮見這回終於有反應了。

之前她就隱隱覺得容洵的目的不簡單。經過昨日在茶樓裡他一瞬間的鬆懈,燕潮見才總算回過了味。

他是二皇子的人麼?

是。

但他似乎還藏著彆的秘密,是二皇子和她都不知道的。或許這就是他費儘心思接近自己,討好自己的緣由。

“容三,你到底想要什麼?”她問。

他太讓人捉摸不透,燕潮見厭惡這種不確定感。眼下倒是希望他乾脆承認自己想要的是圖紙,隻要有**,就有辦法掌控。

容洵卻笑著沒答話。

她的氣色和昨日比好上了許多,到底是千嬌百寵長大的嬌花,離開了保護,在外頭隻會加快凋零。

但他並不討厭她這副明知前路便是斷崖還要義無反顧向前的模樣。

這樣凜然赴死的她,也很美,美極了。

容洵想著,便低低輕笑了聲:“公主,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燕潮見手一抖,愣了。

他向前幾步,月色餘暉在他身周鍍上了層淡淡的光暈,手一伸,指腹觸到了她的麵頰,望著燕潮見呆住的神情,彎彎眉眼,眸子亮閃閃,滿滿的都是喜悅:“我不做二皇子的人。”

“從現在起,我倒戈了。”

想必不管誰來都看不懂眼下這個情況,燕潮見怔了下,緩緩皺起眉:“你又想耍什麼伎倆?”順帶拍開他的手。

“錯,大錯特錯!”

容洵哈哈一笑,收回手,彎下腰來與她平視,“公主相信一見鐘情麼?”

“我和你可不是頭一回見麵。”

“那就日久生情,是一樣的啦。”他無所謂道:“總之我想說的是,剛才,就在那一瞬間,我喜歡上公主了。”

“不是玩笑,是真的。”

燕潮見心道我信你才有鬼,咂舌:“我在和你說正事。”

每回總能被他岔開話題,在茶樓時也是,遇事不決就插科打諢,真以為自己看不穿他那點小伎倆?

容洵頷首:“可我也在同公主說正事,還是我的終身大事。”他思索了下,挑起嘴角:“公主如果不信,我倒可以拿出點誠意來。”

“我方才說了,我倒戈了。”他湊近她,垂下頭宛如情人低語:“公主不是喜歡那個青魚麼,不如,我把他給公主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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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了,城西一座宅邸裡,青魚正立在井邊打水。他隻披了件外衣,明黃色的,很大,不是他自己的。

單薄的身子縮在外衣裡,隱隱能窺見一片雪白纖瘦的胸膛,寒風吹過,惹得他不禁顫了顫。

白日裡他睡得迷迷糊糊,隻記得似乎有誰來找過那個人,是個女人,因為他聽見從那個人的房裡傳來了女人低低的哭聲。他那時正睡在隔壁耳房裡,他很害怕。

那個人果然發了怒,女人走後,他一把推開房門,粗暴地將他從榻上扯了起來。

折騰到晚間,有人來喚,他才收拾收拾出了府,沒再回來。

那件大衣被他留了下來。如今是春寒,很冷,光是青魚平日裡那些衣衫根本抵不住刺骨寒風。

他壯著膽子披了那個人的衣衫,忍著痛,想要打些水洗洗身子。

他太臟了,他一定臟死了。

青魚眼前忽然浮現出了一個人,是那個人的妹妹,公主……他想起她的手很冷,但笑容卻像春日豔陽似的溫暖,他從未見過那樣美好的人。

他早就習慣了彆人看自己時帶著嫌惡,貪婪,**。但是,唯獨她有些不一樣。

冰冷的井水使他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如雪般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了很多紅紅的印子,是那個人的。

青魚一遍一遍的想要洗掉,可大腿卻被他越搓越紅。半晌,他終於明白這隻是徒勞,停下動作,靜靜地,就猶如要和死寂的夜晚融為一體般的,垂下了眼簾。

“做什麼呢?”

青魚被這道聲音嚇了一跳,無措地抬頭望去,看見容洵正含笑立在院子裡衝他揮手。

青魚有些怕這個人,站著沒說話。

容洵也不指望他會回話,悠悠看了看地上淌了一灘的水跡,還有他暴露在大衣下,被凍得有些發紅的腿,了然點點頭。

他進屋找了套衣衫扔給他,“穿上跟我走。”

青魚望著手裡的衣物,有些怯懦:“這是那個人的……我不能穿。”

容洵好笑地道:“你不說,我不說,他能知道你穿了?”

青魚仍沒動。

“你想不想見見我的公主姐姐?”

青魚聽了這話一滯,倏地抬起臉,如美玉般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動容,眼角淚痣在夜色裡妖冶勾人,容洵衝他笑了下:“你跟我來,我就讓你見見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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