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張紅亮一點不像領導,反而像是一位慈父,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家常話,嚴琅也滿臉興奮的跟著看。
其實嚴琅心裡是不咋興奮的,這些東西如果小孩兒看見了肯定興奮,但是他就是覺得不咋稀罕。
但這是亮叔跟蘭姨特意給他留的,嚴琅知道自己越表現出喜歡,亮叔就會越高興越滿足,這份情義嚴琅是記掛在心裡的。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外麵有人來喊張紅亮去給知青講話,其實就是上思想課,嚴琅抓緊時間跟張紅亮說了幾個自己想要的知青。
剛才看人的時候嚴琅就已經記住了幾個人的穿衣打扮,這會兒一說,等一下抓鬮的時候就有了可操作性。
這次一共來了三十八個知青,二十個男知青十八個女知青,算是這麼多年裡女知青最多的一次。
白鷺公社下麵一共有十幾個大隊,大隊下麵又有十幾二十個小隊,可這次通知來接知青的隻有嚴琅他們那個大隊的。
六大隊有十三個小隊,所以平均分派下來,一個小隊需要領三個人。
不過分人肯定不可能真的平均分配,像是嚴琅他們村條件好的,知青又管得好的,最後就分了五個人過來。
這些都是上麵給劃分好了的,嚴琅現在就在張紅亮的辦公室裡拿著那個劃分的冊子看,上麵表格裡是人數分配,下麵就是這批知青的名字。
“其實知青管理得好了,也能算是一項業績。”
張紅亮點了一句,嚴琅表示明白。
嚴琅也沒有故意為難人,剛按照自己記得的衣著打扮說了三個男知青兩個女知青,手指無意間劃拉到下麵的名單上,一個名字落進眼睛裡,嚴琅心臟突的就是一跳。
“亮叔,這個叫容倩的,換到咱們隊吧,把那個焦玉婷換掉。”
張紅亮好奇的伸頭看了一眼,“怎麼,認識的?”
張紅亮也知道不可能,這批知青可是從北方來的,他都沒去過北方,更何況嚴琅。
嚴琅笑了笑,“不是,就喜歡這個名字。”
一聽就知道肯定是個嬌小可愛溫柔乖順的。
嚴琅這個說法讓張紅亮忍不住發笑,不過還是答應了,拿著冊子張紅亮就去食堂說話去了。
食堂就在公社旁邊,張紅亮走的是側門,嚴琅拎著鼓鼓囊囊的米黃色布包溜達著出了公社回到嚴全奎那邊,他們還要等一會兒,等公社裡的人把知青都分配好了,然後再叫小隊長們過去領人。
“怎麼,你亮叔又給你準備了什麼好東西?看你眼睛都高興得發亮了。”
嚴全奎瞅了小兒子一眼,然後垂眼看他手裡的布包,好奇裡麵到底是什麼,往常也沒見這小子高興成這樣啊。
嚴琅含含糊糊的敷衍兩句,總不能說你兒子我可能對一個名字一見鐘情了吧?
嚴琅不說嚴全奎也不追問,父子倆挨著黃牛站在樹下看著公社食堂大門。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張紅亮帶著知青們走了出來,開始從一小隊叫人,看見小隊的人站出來了,再對著手裡的名冊喊已經圈定好的知青名字。
嚴琅杵著老爸的腰讓他跟自己一塊兒先過去看看,那積極的模樣讓嚴全奎都懷疑這小子是不是生病了。
不過那邊本來就念得快,也該過去了,所以嚴全奎就順了嚴琅的意,兩父子走了過去,跟其他人一起圍在外麵。
嚴琅眼珠子轉來轉去的就盯著女知青看,猜測到底哪個是容倩,這幅模樣讓嚴全奎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看啥看,耍流氓啊你!”
這小子平時也沒開竅啊,怎麼這次儘拿眼睛往女知青身上看呢?
嚴琅談了口氣,頗為惆悵,因為唯一算得上嬌小可愛卻長得不咋樣的三個女知青已經被分派走了,而且名字也不是容倩。
“十一小隊的,站出來,彭河山、趙紅軍、李建軍、龔思甜、容倩,念到名字的同誌請站出來!”
嚴全奎板著臉走了出去,看了看五個知青的穿著打扮,發現果然有一個男知青被換了。
原本嚴全奎還想扭頭叫小兒子招呼人呢,就看見嚴琅的眼神直直的落在那個最後站出來的女知青身上,看得兩個女知青皺起了眉頭側身互相擠到了一起,試圖避開嚴琅的注視。
嚴琅剛才還發亮的眼睛此時卻已經暗了下去,盯著容倩看了半晌,然後頗為失落的撇開眼睛,臉上的笑都沉了下去,一看就知道這小子對那個女知青似乎格外看不起。
嚴全奎抬手又給了這小子一巴掌,“還不快去拉牛車!”
這臭小子,給人甩什麼臉子啊,沒看見那女知青都已經臉色蒼白眼眶都紅了嗎?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流裡流氣的流氓甩臉子,可不得氣死了麼,真真是飛來橫禍。
嚴琅卻依舊臉色沉沉的,被老爸打了也不像平時那麼嬉皮笑臉的逗趣,抿著薄唇一言不發的轉身去架了牛車。
嚴全奎覺得怪對不起人家女知青的,安排位置的時候就把那個叫容倩的安排到了更舒服的角落裡,還給她遞了個稻草墊子。
嚴琅卻完全沒有心情去管那些,他此時心裡憋著一股邪火,手裡捏著抽黃牛的鞭子,要不是黃牛也跟他算是有多年的交情了,嚴琅這會兒恨不得下死勁兒的抽下去。
明明一看見名字他就想到了一個完整的形象,可為什麼這麼好聽的名字,會是那樣一個女知青在用?
也不是說那個女知青長得不好看,還算行吧,可跟嚴琅想象中的那個形象相差太大了,其實嚴琅自己也知道自己就因為這個就生氣,實在是莫名其妙得很,可他看清楚容倩這個人的時候,卻猶如被兜頭潑了一盆大冬天的冷水。
心裡那種從激動期盼到失望透頂的落差感,讓嚴琅莫名想哭。
嚴琅眼眶紅了又紅,腮幫子咬得死死的,忍了一路,最後還是沒忍住,在嚴全奎帶著他們去路邊樹林子解決大小便的時候趁著沒人,眼淚終於從眼眶裡滾了出來。
嚴琅抬著胳膊胡亂的擦了幾下,又慌張的看了看左右,確定沒人看見,這才做了幾次深呼吸,把還要繼續像河水一樣淌出來的眼淚憋了回去。
嚴全奎帶著人回來,扭頭看見嚴琅眼眶紅紅的,驚訝的問他怎麼回事。
“沒事,剛玩鞭子甩到眼睛上麵了。”
這種事嚴琅真乾得出來,嚴全奎也就沒多問,讓五個知青趕緊上板車。
容倩坐回剛才的位置,把隨身帶布包抱在懷裡,自己又雙腿弓起雙手抱著膝蓋,聞言眼珠子轉著朝架牛車的前麵位置上看了一眼,隻能看見那個人挺得比直的背。
撒謊,明明剛才一個人抹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