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具已經被嚴全奎打開庫房拿了出來, 清楚自己今天任務的社員們自覺排隊登記領工具,領完了就三五成群的去地裡開工。
平時乾活大家也沒有人監督, 但是會給他們每個人安排固定的任務量,提前完成了可以去附近溜達著自己挖點野菜或者去剛收割過的地裡找找看有沒有漏收的糧食。
想偷懶的人除非能找到彆人幫他乾,否則就得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乾, 一天的時間完不成, 那就要扣分了。
今天知青們分出了兩撥人,一撥人照常乾活, 一撥人就留到最後, 陪著容倩他們這五個新來的知青熟悉一下流程, 一會兒再帶去地裡教一教, 都是一對一安排上的, 也算是嚴全奎對新知青的特殊照顧。
畢竟要學的話,跟他們一樣的知青來教新知青們更容易接受。
大多數地方都是安排老農教知青,可老農看不上秧苗雜草都分不清的城裡娃子, 知青也感覺受到了輕慢羞辱,再加上語言不通暢,最後基本上都會越鬨越僵, 導致村裡人跟知青們關係緊張。
老知青們都是輪流陪新知青乾兩天輕鬆的活兒, 一直到把十幾個老知青都輪個一圈, 生產隊對新知青們的特殊教學也就算是到此結束。
當然, 老知青裡有喜歡這份輕鬆任務的, 也有不喜歡的, 畢竟乾了輕鬆的活就說明掙的工分也少了。
有些老知青已經習慣了跟社員們一樣的勞動任務, 或是想要自己吃飽一點或是想存點餘糧給城裡的家人寄回去,總之都是他們自己內部憑個人意願換班,嚴全奎並不過問這些。
嚴琅站在嚴胡蘭旁邊,眼看著人越來越少,最後就剩下容倩李建軍五人,另外是張海等五名老知青,嚴全奎站在那裡跟他們簡單說了說話,然後就讓嚴胡蘭給他們記收紅薯藤的任務。
這個活兒就四個工分,是最輕鬆的活兒,就是把地裡已經挖了紅薯的藤蔓分成兩個部分,帶了點紅薯根的那邊單獨挽成一把,這個是要用來喂豬的,有家裡吃不上飯的人也能領了回去不喂豬,當自家口糧吃了。
另外剩下的藤蔓就要曬一曬,然後由牛棚的人用鍘刀切碎收起來,冬天的時候這些就是牛的食物了。
這種活兒連七、八歲的小姑娘都能做,嚴全奎也是讓她們先熟悉一下農活兒,明天就沒有這樣的差事了,畢竟紅薯藤也收得差不多了。
“每天早上大隊那邊的廣播響起來就該起床了,下午上工的時間夏天能晚一點,冬天就兩點鐘......”
“這位是小隊裡的會計嚴胡蘭同誌,她會負責每天上下工的登記。”
張海剛才在過來的路上就已經給趙紅軍他們說了許多小隊裡的規矩,其實也沒啥規矩,主要的一點就是不要鬨事,村裡有什麼糾紛,他們這些知青也最好彆去摻合。
另外乾農活這上麵不能偷懶,表現得好了,等到回城名額輪到跟你一期下來的知青時,好的印象能讓你脫穎而出成為同一批次第一個回去的。
事關回城,便是李建軍都很是上心,龔思甜也是昨晚上聽了老知青們的話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個六大隊十一小隊跟她姐姐信裡描述的那些生產隊是不一樣的,慢慢熬也能熬到回城的那一天。
昨晚上龔思甜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宿,覺得樂觀一點的話自己年紀大之前應該能回城,因此原本還有些想法的龔思甜今天早上就規規矩矩的,該簽字簽字,該問好問好,並沒有對嚴琅表現出過多的關注。
嚴琅雙手環胸歪著肩膀站在那裡,眼睛還是忍不住一眼一眼的往容倩身上瞄。
嚴全奎已經安排好任務了,自己也拿了鋤頭去山上乾活去了,嚴胡蘭埋頭寫東西,其他人要麼故意不去看他要麼就根本瞧不上他,倒也沒人注意到。
可惜嚴琅做得一點不隱秘,被他瞄來瞄去的容倩又不是死人,一張白淨的鵝蛋臉都泛起了紅。
那不是羞的,那是氣的。
容倩心裡暗暗氣惱,也不知這二流子怎地就看不慣她,非要這麼羞辱人。
偏偏人家除了眼神,彆的什麼也沒做,容倩也不好說什麼。
嚴琅看容倩臉紅,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容倩捏緊了拳頭,鼓起勇氣抬眼直直的看了回去,試圖用自己坦蕩的眼神逼退這個流氓。
然而要比臉皮厚,再來十個容倩也比不過一個嚴琅啊。
兩人視線直直的對上,嚴琅愣了一下,卻並沒有心虛的撇開視線,反而又開始用視線在她臉上上下左右的逡巡,而後歎了口氣露出個失望的眼神。
容倩這次是真被氣壞了,心裡卻忍不住生出更多的懷疑,難道自己長得真就那麼差?
“容倩,該你了。”
身邊有人碰了一下她手臂,容倩轉頭看過去,李建軍揣手揣褲兜朝她笑了笑,眼神是容倩熟悉的那種。
昨晚容倩跟大家相處得很融洽,又聽說這裡回城名額是按照下鄉批次來的安排的,李建軍就開始對她釋放出了一點那種意思,就好像昨天剛來的時候弄出趙紅軍提議要把她放去牛棚思想勞改那一出戲的不是他似的,把誰當傻子不成?
容倩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沒少遇見這種事,冷淡的撇開視線側身避開李建軍,容倩走到前麵去跟嚴胡蘭說了幾句,然後彎腰簽字。
挽紅薯藤就隻需要一雙手就可以,便是綁紅薯藤的東西也就是紅薯藤本身,所以容倩他們並沒有領工具。
“那成,張知青,你們先去吧。”
嚴胡蘭看登記好了,這才站起身笑著跟張海打了聲招呼,自己留在原地等稱糧食的那幾個人。
嚴琅看沒機會單獨找容倩道歉,沒等張海帶著人離開,自己先揣著外套衣兜轉身進了庫房。
“張大哥,那個嚴琅都不乾活的嗎?就因為他是嚴隊長家的兒子?”
走出曬場以後,趙紅軍有些好奇的問張海,臉上是不自覺帶上的反感厭惡。
張海回頭看了一眼趙紅軍,“你彆管人家,彆人就算是什麼也不做也不會餓肚子,你們就不一樣了,現在已經馬上要入冬了,嚴隊長說會儘量給你們多批一點提前領的糧食,明年分糧的時候摳回去。可就那點糧食,根本就不可能吃到明年秋收。”
張海說起吃飯問題,原本還豎著耳朵想要聽點八卦的其他人頓時著急了。
在餓肚子的危機來臨時,誰還有心情關心彆人勤不勤勞啊,龔思甜都著急起來了,她有個姐姐已經下鄉五年了,比起其他人,龔思甜可太知道知青在鄉下餓肚子是有多慘。
想想看有的人因為餓得受不住,最後把自己的尊嚴全都拋棄了,就是為了能換一口飯吃,龔思甜隻要想象一下自己遭遇那樣的情況,頓時就覺得不寒而栗。
容倩看了眼同樣被張海的話吸引了注意力的李建軍,心裡鬆了口氣,眼角一瞥,腳下放緩了一點,整個人就落到了後麵四個老知青的隊伍裡去了。
彭山河也瞧見了,雖然他也更想跟老知青紮堆,可看看正在他旁邊神色激動的說著話的趙紅軍,彭山河覺得他們幾個是一起來的,自己要是脫離了這個小團隊,肯定會惹趙紅軍他們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