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夏垂眸,看著鈕妃執起她的手,懇切道:“我如今好上許多,你便回景仁宮,到底不太方便。”
什麼方便不方便的,顧夏有些窘迫,顯然昨晚鈕妃知道她乾什麼去了,一時有些不敢看她,垂眸道:“是我對不住你。”
鈕妃目光盈盈如水,溫柔的勸慰:“你不必害臊,得趁熱打鐵才是,早日懷上子嗣,以後有了依靠,我也放心。”
她心中總是有不詳的預感,每每腦海中都要浮現出一屍兩命的字樣。
顧夏咬唇搖頭,索性坐在她身旁,說自己的心裡話:“開懷這事兒,隻能聽天由命,帝王的寵愛,更是縹緲無依,在我心中,不及姐姐半分。”
淚珠彈處見人心,鈕妃忍著心裡難受,板著臉凶她:“可我喜歡一個人,縱然是姐妹情深,也該給彼此留些空間才是。”
這是鈕妃第一次疾言厲色的對她說話。顧夏有些懵,手足無措的給她擦眼淚,細聲細氣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明兒再來看你。”
都說孕期脾氣怪異,鈕妃身子不大好,表現的更加明顯。
顧夏怕她氣著,趕緊離去。
剛轉過二門,便醒過神來,不由搖頭暗笑,姐姐一片心意,沉甸甸的。
在承乾宮住這許久,回到景仁宮她反而有些不習慣。
剛和衣躺下,打算歇息片刻起來洗漱,就見從海寧從外頭進來,神色肅穆:“嬪主,常庶妃回去便嚷著肚疼,請太醫來瞧,路上耽擱一會兒,便小產了。”
顧夏側眸,擰著細細的眉尖,連聲問:“什麼原因導致流產的?”
海寧低頭回:“太醫說是藥物中毒所致。”
聽到這樣的消息,顧不得為孩子惋惜,先想到的是怎麼把她和鈕妃二人摘出去。
她頭一次碰到這樣的事,心中難免驚慌,深深吸了一口氣定神,吩咐沈香雨和香頌:“帶人前後殿,莫讓人將私貨夾帶進來都不知道。”
“瓜娃子!”
“汪汪汪~”
“奶豆兒!”
“喵喵喵~”
“歡歡!”
“嘰嘰嘰~”
顧夏召喚自己的寵物三小隻,囑咐它們尋找殿內可疑物品,前後殿都要找,包括承乾宮。
她便沐浴更衣,將自己收拾妥帖,萬一皇上召見,免去衣衫不整手忙腳亂之憂。
夜,靜悄悄的。
隻有鳥蟲偶爾的鳴叫聲,顧夏坐了一會兒,到了宮侍下鑰的節點,仍是沒有人來,便安然睡下。
翊坤宮。
常圓圓痛哭流涕,腹中仍疼痛不已,除了郭絡羅氏來看她一眼,安慰幾句作罷,竟無一人前來。
大宮女靈秀上前替她換汗濕的中衣,被她一腳踢開,怒罵:“賤蹄子,縱然我倒下,也輪不到你上位,整日裡妖妖嬈嬈沒個正行,勾引誰呢。”
靈秀跪地請求,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淚痕,常圓圓看著就煩,對著她的頭就是一腳,“滾滾滾。”
越想越氣,常圓圓狠狠心,又喝下一口紅花汁,望著景仁宮的方向,眼神中充滿陰毒。
撫摸著平坦的肚子,她還是心痛難忍,既然她的孩子死了,那便為她的孩子拉一個墊背的。
看著晶簾外頭的靈秀,常圓圓若有所思,她一直看這個大宮女不順眼,初初不覺得有什麼,如今細看來,這丫頭的眉眼,略有些神似瓜嬪。
勾了勾唇,常圓圓感受到自己肚子一抽一抽的痛,反而笑了起來。
鬨到半夜,她方才睡下。
靈秀在她睡後,躲在牆角下偷偷的哭,郭絡羅氏起夜,聽見窗戶底下嗚嗚嗚的哭聲,嚇了一跳,她是個膽大的,當即就開門出來,冷哼:“哭喪呢?”
她以為是常氏,正不耐煩,誰知道一看是常氏跟前的靈秀,一個奴才,便愈加的不耐煩。
吵得她一夜沒合眼,好不容易眯了一會兒,又聽到這般瘮人的哭聲。
靈秀嚇的不住打嗝,見郭絡羅氏冷冷的望著她,不由得害怕,連忙跪在地上,小聲求饒。
“你家主子被人毒害,你不好生伺候著,在這哭什麼,這麼有同理心?”郭絡羅氏打了個哈欠,不耐煩的揮揮手,就要離去。
靈秀咬唇,半晌才幽幽說道:“主子是不小心跌了,並不是為人毒害。”
“不小心跌了?”郭絡羅氏翻了個白眼,不屑一顧的冷嘲:“地上連隻螞蟻都沒有,跌了?嗬。”
懶得聽她囉嗦,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也是奇人一個。
靈秀擦乾淨眼淚,回到內室躺在腳榻上,想著眯一會兒,馬上就要天亮了,主子還等著她伺候,她一個人難免力有不逮,還是養足精神才不出差錯。
第二天一大早,宮內就熱鬨開了。
出現常氏那樣的事,誰也睡不安穩,鍋從天上降也不是一回兩回,都得好生仔細的戒備著。
顧夏起的也早,剛收拾停當的功夫,就有乾清宮的小太監來叩門,接著是梁九功帶笑的請安聲。
看著他手中明黃的聖旨,她心中一突,有些甜蜜有些酸。
“嬪瓜爾佳氏,端淑旒秀……特賜封號熙……”
梁九功的聲音有些尖利,在高聲唱禮的時候,便有些不辨男女。
可在景仁宮眾人聽來,如同天籟之音,好聽極了。
熙。
不說這個字所代表的特殊含義,隻她作為康熙朝唯一一個有封號的嬪妃,這便是無限的榮光。
顧夏一時如墜夢中,機械的朝著乾清宮方向叩頭謝恩,半晌才露出溫軟的笑意。
含笑道:“梁總管辛苦了,請去偏殿吃茶。”
梁九功跟在康熙身前身後,對他的心思比他自己了解還深,對待其他妃嬪,萬歲爺向來淡淡的,喜怒不形於色,哪有甜蜜類芳心,怒時輾轉難眠。
因此見顧夏客氣,一點都不敢怠慢,也客客氣氣的。
給他一個大紅封,香頌親自送他出去,待轉過二門,兩人停步。
“梁總管,今兒是嬪主的好日子,這晚膳該怎麼安排?”不好問晚間侍寢,隻好迂回著問侍膳的事。
梁九功人精似的,她不過停步,便知道她的意思,隻嬪主沒想著問,她一個宮女,到底僭越,因此推脫道:“萬歲爺的心思,誰也不敢猜。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且侯著便是。”
送走梁九功,香頌便有些愁,心思滿腹的回去了。
想到那張淚水漣漣的瑩白小臉,香頌咬唇,轉身出了景仁宮。
海寧瞧著她的動靜,覺得有些不大對勁,跟福壽對視一眼,衝他使了個顏色,福壽便會意,小心的跟在香頌後頭。
顧夏放好聖旨,心中激動非常,這東西要是保存個幾百年,就是古董,價值連城那種。
至於後頭的搭頭,一水的碧羅錦繡、珍寶琥珀,便有些不大重要。
“這緋色、海棠色、絳紫色、淺碧、水綠、黛紫、煙綠,都給鈕妃姐姐送一匹去,瞧著重樣的,也送過去,緊著姐姐自己選。”顧夏點了點堆成一團的布匹,就有些愁。
這玩意兒放不了多久,又價值不菲,奴才們也上不了身,白放著實在可惜。
“挑幾匹顏色鮮嫩的備著,等妹妹進宮,儘數賞她便是。”
“這些首飾……金飾留幾件筵席用,剩下的存庫裡去,這幾套估摸著姐姐喜歡,儘數送過去。”
鈕妃喜歡珍珠、寶石這樣的,這一次挑的也都是以這些為主。
將自己的賞賜規整好,顧夏轉瞬便拋在腦後。
正打算帶著大堆的禮物去尋鈕妃,打從太皇太後、皇太後、皇後、鈕妃的賞賜起,各宮庶妃也一道送來禮物,直接將她的小庫房堆滿了。
顧夏心滿意足。
這一年內,不必擔心送禮消耗自己的小金庫了。
無怪乎都想得寵,既解決了生理需求,又有這麼多錢財。
姐妹們衝鴨,集體女票皇帝去。
收禮收到生無可戀,顧夏臉都笑僵了,臨近午膳時分才結束。
一回神,想到香頌那丫頭,她平常都在她跟前晃,今兒忙亂沒發現,好像好久沒出現了。
“香頌呢?”
“香頌姐姐說是不大舒服,不敢過病氣給您,這才回去休息。”
輕輕的哦了一聲,顧夏有些擔憂,香頌是個要強性子,輕易不肯說累。
她也知道,做宮女不易,香頌穩穩當當的把持她跟前第一人,相當不容易。
“可去瞧了醫女?”
香榧聽到主子的關切,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脆生生道:“有一會兒沒見,想必是去了。”
今兒是嬪主的好日子,縱然她真的難受,也不該表現出來惹晦氣,沈香雨皺眉,都是主子寬容,慣出來的丫頭小姐。
顧夏點頭,“她回來,你告訴她歇一日便是。”
正說著,肚子咕嚕嚕的響起來,這才恍然想起,已經到午膳點。
“走,去姐姐處。”
對著西洋鏡,含笑著春衣,顧夏又給唇瓣點了胭脂,正要出去,又有一批小太監來。
手中提著食盒,聽到他們跟沈嬤嬤交涉,轉而向膳廳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沈嬤嬤帶著一個臉生的胖太監來,給她請安。
“奴才禦膳房伺候的,給嬪主請安,奴才奉皇上之命,給您送禦膳來。”
顧夏點點頭表示明了:“辛苦公公了。”
又寒暄幾句,那太監便道:“嬪主請去用膳,萬歲爺吩咐,這膳食要第一時間到達景仁宮,免得口感不好,您嘗嘗?”
顧夏趕著去承乾宮,聽她這麼一說意識到,皇上賞賜禦膳,乃是天大的榮光,沒看整日裡端著的沈嬤嬤都繃不住笑意了。
她侍膳過幾次,知道康熙節儉,並沒有擺一百個菜,中意的才吃幾筷頭。
確實比旁人多些,也不過七八道,喜歡吃的,也可以老老實實的吃光。
侍膳太監也不敢緊盯著,多吃一筷頭就趕緊把膳食吃掉。
那些是禦膳的排場,主菜、小菜、鍋子、粥加起來有二十多道,塞到康熙口中他也吃不下,都賞給奴才們。
實際吃的,是小廚房做出來這幾道。
《膳底檔》記載的便是禦膳排場,康熙不過動動筷子,便賞下去,接著安安穩穩吃自己的。
他從不會委屈自己。
宮女太監也不敢討論他愛些什麼,被慎刑司抓的,動輒得咎,重者砍頭。
故而望著這一屋子禦膳,顧夏嘴裡有些哭,這麼難吃,她一口都不想用。
好在沒有侍膳太監在邊上記檔,她也自在些,將禦膳又轉手賞下去,學康熙吃小廚房的東西。
伺候的人卻不這麼想,對於他們來說,能吃到禦膳,夠他們吹噓一輩子,後代可以接著吹那種。
隻到底不能去承乾宮。
用過午膳,顧夏便想著要去,誰知道迎來一位客人。
王佳氏。
她們兩個乃泛泛之交,平日裡遇上打個招呼便錯身離去,這許久不曾上門拜訪,她私心裡猜測,後頭怕是另有主子,這才一直不曾來,為著避嫌的意思。
王佳氏她不曾聽過名頭,可她長得美,如同火紅的,帶著無儘的活力。
眼線飛挑,紅唇飽滿欲滴。
身條略有些豐腴性感,手掌圓潤,手背還有五個小坑,十指尖尖的,惹人的緊。
今兒見了她,態度親昵和藹,不知道還以為她們是摯友。
顧夏連忙讓坐,一邊慶幸,幸好她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數十年才穿越,這要是十來歲過來,估摸著早就碎成渣渣了。
她以為王佳氏來摸她的底,誰知道竟不是,略坐了坐,便要離去。
剛過二門,目送她走,就聽她跟身邊的宮女聊天,“方才瞧著有個宮女往掖庭去,是不是像嬪主跟前的香頌?”
那宮女答了什麼,略有些聽不大清楚,聲音被風吹走了。
香頌?掖庭?
顧夏擰著細細的眉尖,揚聲道:“香頌?”
下人房裡有人應了一聲,香頌頭上戴著褐色的抹額,隔著窗子請安。
“可好些了?”
“謝嬪主惦念,好多了。”
“你好生養著。”顧夏喚了聲香茗,見她應了,才囑咐:“今兒你不必當值,仔細看著香頌便是。”
安排好兩人,顧夏有些困,打了個哈欠,便睡下了。
這一覺睡的沉,醒來已是夕陽斜照。
顧夏打了個哈欠,問:“鈕妃姐姐今兒可好?”
“她還不錯,彆惦記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音在耳邊響起,顧夏扭過頭,就見康熙穿著常服,坐在她跟前。
身上掛著嶄新的荷包,沒有她給繡的,心裡有些失落,也有些意料之中。
以後再也不費心費力不討好了,她想。
康熙看她往腰帶上看,有些心虛,那荷包他本日日佩戴,後來被一箭射穿,已然破損,也就不適合給她看到。
摸了摸她紅撲撲的小臉,笑道:“快起來,朕陪你用膳。”
“嗯。”看到他,多少睡意也給嚇沒了,顧夏乖乖的起身。
她睡覺喜歡把妝容釵鬟都卸掉,這會子蓬頭垢麵的,覺得有些難堪,低著頭怎麼也不肯抬起。
他總是光風霽月的,偏來看她局促不安。
低著頭趕緊坐在梳妝台前,沈嬤嬤知機的上前,替她洗漱。
康熙難得放鬆,斜倚在床欄上,含笑打趣:“平日裡橫行霸道,這會子羞成小媳婦兒,有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周六入v,會連續十天半個月日萬的樣子,具體看我腱鞘炎會不會犯。
前三天都是零點更新,今天有紅包雨喲。
作者完結文:《清穿之旺夫老祖》《清穿帶著紅包雨》《漫天撒錢》等,點擊作者專欄可看。
另有預收文:《清穿之佛係皇後》
文案:在胤禛眼裡,她豐姿嫵媚,雙眸如盈盈秋水,見者心醉。
行動間似月照梨花,輕柳微擺。
隻一眼,便再也放不下,隻想將她箍在懷中,輕憐蜜愛。
然而顧霜華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佛係的中年少女,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觀天邊雲卷雲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