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官袍,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宮中,一來就聽到該死的古文學派耀武揚威:“你們不是口口聲聲說什麼微言大義,那你們《公羊春秋》的微言大義是什麼?你們說啊!說不出來了吧!”
神色頓時變得冷峻起來。
直接走進去。
“《公羊春秋》微言大義,共二十九條。”
*
眼看著今文學派的人快撐不住了,古文學派的人目光也越來越火熱。
他們是真的沒想到,今天居然能直接掀了今文學派的?,讓天下恢複古文的天下!
便在這時,殿門外突然傳來冷冷一聲——
“《公羊春秋》微言大義,共二十九條。”
對方一麵往裡走,一麵念。
“其一,榮複仇 。九世猶可以複仇乎?雖百世可也……”
“其二,攘夷。中國不絕若線,桓公救中國,而攘夷狄,卒怗荊,以此為王者之事也……”
“其三,貴死義。逢醜父代齊頃公之死,舍身……”
“其四,誅叛盜……”
“其五……”
這人慢慢走到今文學派和古文學派中間,正好念完第二十九條的最後一個字。
然後,冷嗤一聲,不論是氣勢還是語氣,都帶著傲慢與輕蔑:“古文學派的蟲豸……”
語調低慢。
“也配談論經義?”
而今文學派的人,仿佛見到了救星,紛紛呼喊:“季公!!!”
……
等待的過程極為幸福甜蜜。
皇太孫雙手支著下頷,等著舅舅回來。
——舅舅一定是為我去和爺爺求情了!
……
權應璋和季歲,一個八十六歲,一個四十六歲,各自帶領著自己那一學派的人,撕得天崩地裂,草木失色,什麼麵子什麼客氣,都不要了,說的那些話又尖銳又刻薄。
彆以為文人罵戰就會文縐縐,那些“不得好死”“促壽”“臊狗奴”,已經算輕的了,什麼“皇天走狗”啊,什麼“忘了本的畜牲養的”啊……畢竟孟子還罵過墨家是“禽獸”,罵農家是“南蠻鴃舌之人”。
這罵戰,一罵就從早上罵到中午。
……
獄卒拎著飯菜過來,讓某位皇太孫兼皇長孫吃飯。
皇太孫不屑一顧:“用不著,拿走吧。”
我就要出去了!誰還要吃那些難吃的牢飯!
……
權應璋一擼袖子:“無人倫的豬狗!不講仁義禮智信,你何曾懂孔子!”
季歲一拍桌子:“君父大義方為天之經,地之義,爾這無君無父的禽獸!”
……
時間從中午來到晚上。
獄卒又拎著飯菜過來。
皇太孫有些煩躁地拿手掀翻了托盤:“都說了不用!”
飯菜撒到地上,皇太孫看都不看一眼,肚子咕咕作響,他的目光期待地看著牆角。
我舅舅一定是在想辦法救我了!
……
“豎子!”一堆人拉著權應璋,老爺子中氣十足:“汝等吾回去翻經書!明日再和你辯!”
“老男子!”季歲反唇相譏:“你自來!何曾怕你!古文學派如此異端,吾必讓其不容於天地!”
……
夜至三更。
皇太孫躺在稻草堆裡,肚子咕咕咕響破天際,他茫然望著天花板。
舅舅,你去哪裡了舅舅,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
季歲坐在書房裡,皺著眉,一頁頁翻著經史典籍。
十二寸的蠟燭慢慢燃燒,一寸寸變矮。
月亮慢慢西沉,蠟燭也燃至指長。
雄雞一啼,季歲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麼?”
“等等!”
季歲一把定住被風吹翻一頁的典籍。
“原來是忘了這一句!”
他穿上官服,氣勢十足地出門。
“古文學派的賊子!今日必要爾等跪地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