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煙杪算了一下這個數字。
【不會吧!老皇帝收稅才收一千八百文!這些人巧立名目後的錢,在一千八百文的基礎上要多加九百文!】
【這稅收直接飆升到一石米收兩千七的折征金啊!】
什麼叫折征金呢?就是本來要直接向農民征收一石米,現在改成直接向農民收錢,糧長再拿著這個錢去外地買米,然後把米運輸到每個地區的規定地點納糧。
許煙杪歎為觀止。
【這就是佛祖經過此地,他們都得從佛像上刮下金粉吧?】
磨勘司令都想扭轉方向,去給許煙杪磕頭!
戶部右侍郎知道自己不應該,知道那句“跪著要飯”特彆坑,但此刻看到難兄難弟的磨勘司令被許煙杪一聲聲透露,逼得汗流浹背,他突然沒忍住:“噗嗤——”
對不起,但看到有人比自己倒黴,那顆心突然就平衡了。
【咦惹,前年被派去河南監賑的十八名禦史是乾什麼吃的啊,當地倉官在糧食裡、在大豆裡摻水,增加重量,天氣一熱,那些糧食直接被濕熱蒸壞了!】
【七百萬石糧食全爛了!當地官員害怕被發現,全埋地下了!】
【七百萬糧食全浪費了!】
那十八名巡查監賑的禦史立刻滿頭大汗地跪出來。
【啊!這個薛元濟!老皇帝讓他去慰問災民,他一個刑部員外郎居然讓死囚幫他去辦公,自己偷懶誒!】
刑部員外郎麵色一下子慘白慘白的。
【還有這個姓陳工部侍郎!厲害了!收了錢後和老皇帝說河南除了旱災,還出現了蝗蟲,騙了不少賑災款。】
工部侍郎猛地踉蹌了一步,渾身血液冷到發抖。
【啊!……】
【哇!……】
許煙杪站得太靠後,在不刻意探聽的情況下,壓根本看不著聽不著前麵的事。這時候他打定了主意做鵪鶉,更是埋頭隻一個勁兒地翻八卦。
他是翻得痛快了,來參加朝會的一千一百八十八員在京官,一聽到他在感歎,就全身發起冷汗,聽完念出的名字,發現不是自己,又立刻腿軟到幾乎站不穩。但下一個感歎出來時,又提心吊膽,毛骨悚然。
一個個聞聲色變。
簡直是閻王點名。
【咦!刑部尚書!】
其他尚書齊齊看向刑部尚書,那目光就像是一群正經考生突然發現中間有人作弊一樣。
不是吧?你小子居然也摻和進去了?你圖啥啊!
刑部尚書懵了。
等等,他有乾過嗎?
腦袋都快想破了都沒想到自己做了什麼……這更可怕了!難道是他無意中做了什麼,或者他的親戚子女用他的名頭做了什麼,瞞著他?!
刑部尚書猛地打了個寒顫,在老皇帝“居然連你都有份”的殺人目光中,急忙跪倒:“陛下!”聲音哽咽,低下頭,滿臉羞愧:“臣,臣有負聖恩。”
【哈哈哈哈哈哈,他看古書說小麥有毒,但又特彆喜歡吃麵條,每次煮好麵條後都要裝進袋子裡,放在風口風乾,然後冷水衝洗三四遍再吃!哈哈哈哈哈哈,怎麼還有人這麼吃麵條啊!】
老皇帝:“……”
刑部尚書:“……”
其他尚書:“……”
滿朝文武:“……”
為、什、麼!有人能夠乾著乾著一件事,又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走目光啊!
刑部尚書簡直全身都濕透了一片冷汗。
他咽了口乾澀的口水,“砰”地一屁股歪坐在地上,額頭滴落的汗水發出墜地的聲音,呼吸聲音大口大口地發出。
差、差一點,九族就沒了。
*
晉王府。
晉王是當今天子同母異父的弟弟,當年為皇帝擋箭,落得個半身不遂。
皇帝憐惜他身體不好,受不了舟車勞頓,所以開了特例,如今他已滿三十歲了,也還沒去封地,隻呆在京中。
昨日,還是晉王和王妃的大婚。
“外麵怎地如此喧嘩?”他從床上坐起,詢問管家。
管家道:“啟稟大王,是錦衣衛在到處抓人,似乎是這些人貪汙了官糧,聽說朝堂上就抓了不少人,那戶部右侍郎楊誠,磨勘司令吳申明,刑部員外郎薛元濟……”
晉王神色一凜:“快去取我輪椅來,我要去見皇兄。”
“大王?”
“快去。”
管家將角落裡的輪椅推出來,又給晉王戴上半截麵具——晉王毀容了,說是怕嚇著人,所以常年出門都戴著麵具——喊來三五個侍衛推著他往禦門去。
禦門正在開朝會。
王爺走後,王妃詢問管家:“大早上的,大王急匆匆去哪?”
管家:“大王急著去上朝。”
“那就奇怪了,大王從來不去上朝。”王妃詫異之後,也不管這事了,隻吩咐:“去把禮單拿來,昨日百官皆來賀禮,我要瞧一瞧來日如何回禮。”
……
晉王來到了禦門外,麵色凝重。
皇兄,臣弟知道,你忌憚臣弟。所以臣弟都三十了,你還不肯放臣弟去封地。
臣弟多年來不敢娶妻……可如今臣弟年紀大了,必須要傳宗接代,為免你疑心,臣弟特意選了沒有實權的清流之家的庶女做妻子,可是你還是……
臣弟都明白,你在臣弟大婚第二日揭發此事,就是要敲打臣弟。
那戶部右侍郎、磨勘司令、刑部員外郎皆是昨日來賀禮之人,幸好臣弟記性好,記得此事——你擔心臣弟和這些朝臣勾結。
他痛苦地閉了閉眼:你究竟要逼我到什麼程度?!
晉王看了一眼禦門外威嚴肅立的錦衣衛,轉身對身邊侍衛:“就把本王放在這裡,你們先下去。”
等人走了,晉王一狠心,雙手一撐,撲在地上,推開輪椅。
他含辱忍垢,雙手撐著地麵,努力往裡爬,一邊爬,一邊大聲喊:“皇兄!皇兄!戶部右侍郎貪汙這件事,和臣弟沒關係!臣弟沒和他私底下有過聯係!臣弟之心,日月可昭!皇兄!你信臣弟——”
皇兄,夠不夠?皇兄,這樣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