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莊子裡也不必真的養個大夫,薛沛也有借口給寶釵用上修複液調理身子,還沒有人會起疑心,正是兩全其美的事。
送走亓郎中,薛蟠才跑的喘籲籲回來了,一見到薛沛便問:“父親,妹妹怎麼了,為什麼給妹妹看郎中?”
你光知道你妹妹看郎中了,就沒聽到你娘那裡快哭斷氣了?薛沛看向薛蟠的眼神便有些犀利:“去看了你母親再來。”
薛蟠也不是沒聽到薛姨媽的哭聲,不過是薛姨媽從來莊子裡,哭聲就沒斷過,讓他以為薛姨媽是心疼寶釵才哭的。現在見父親神情嚴厲,不由縮了縮脖子,又讓薛沛罵了一聲:“都是讀過書的人了,站如鬆坐如鐘,行止有度還沒學會嗎?”
薛襄這時也過來了,聽到兄長罵侄子,忙勸:“等過兩日甄先生過來,請他多督促蟠兒便是。”薛沛才算是放過兒子。
等到薛蟠聽明白自己母親與妹妹為何遭了大罪,對王夫人簡直恨到了骨頭縫裡,嘴裡嘟嚷著要親自進京向王夫人尋仇,被薛沛喝止了還不服氣。
薛沛便將一家四口都聚到一起,也不管寶釵聽不聽得懂,向著幾個人分析了現在薛家的處境,告訴他們從現在起,自己便做主與王家所有的人斷了親。不過他仍同意薛姨媽再給王子騰寫信——怎麼也得讓王子騰知道知道,王夫人所做的惡毒之事。
物證嘛,也可以給王子騰送去。薛沛有理由相信,這封信一定先落到王子騰夫人的手裡,至於王子騰夫人會不會因這封信與王夫人起芥蒂,薛沛並不關心。
為了讓甄士隱長久的留在莊子裡給薛襄與薛蟠做先生,薛沛已經又讓人在薛襄的院子邊上,起了七間的院子,現在已經收尾,有那個時間操心王夫人跟娘家嫂子間的關係,不如看看是不是收拾妥當了,讓甄士隱看出他留客之心。
院子將將移完樹木,甄士隱便攜妻帶女的來到了莊子上。此時的甄士隱女兒尚未走失,家財仍在,帶了兩個仆從並兩個婆子,邊行李帶人,足足趕了三輛馬車過來,看上去是走親戚不是來做西席。
薛沛不以為忤,熱情的將甄士隱揖讓進莊子,還讓薛襄
與薛蟠與自己一起迎客。沒想到叫了幾聲,薛蟠都沒有應他,回頭看時,才發現那小子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正盯著封氏手裡牽著的那個粉妝玉砌的小人兒。
什麼叫孽緣,薛沛這次算是見識到了。他看出來薛蟠看向英蓮的目光裡,是單純的好奇,可是你自己妹子也是粉團子一樣的女孩,你還這麼看人家小姑娘,就有些過了吧?
“她眉心的紅點兒,是誰點的,都沒點圓。”薛蟠好不容易給甄士隱見過禮,說出的頭一句就是這個。
甄士隱著實愣了一下,看了看薛沛,才向薛蟠解釋道:“並不是點上去的,是天生的。”
薛蟠便大加驚異:“天生的,竟長得這麼巧,不偏不斜,顏色這麼好看。”說著還想上手去摸一下。
一把打開薛蟠要作惡的手,薛沛覺得自己已經沒眼看這個傻兒子了——自從他穿越過來都多少日子了,薛蟠在他的鼓勵教育之下,並沒如原著裡那麼不堪,一天比一天更得用,這還是頭一次表現出傻的一麵,還是在彆人父親的麵前,失禮,太失禮。
“甄先生息怒,犬子自來有些呆病,跟他妹子就是最好的。現在見了你家姑娘,與他妹妹一般大小,想來有些好奇。等我教他給先生賠禮。”薛沛向甄士隱賠了笑,又罵薛蟠:“無知的孽障,你能見過幾個人,就知道巧不巧了。還不快向先生賠禮。”
主家如此謙遜,甄士隱也不好多說,隻笑一句赤子之心,到底讓封氏隨著小封氏快進內院去了。就這薛蟠還眼巴巴的一直到看不見英蓮的影子了,才回過神來,臉上有些可疑的紅意。
這讓薛沛不得不警覺起來:甄士隱可還沒同意是不是給兩人做先生呢,若是讓薛蟠這番不著調的表現嚇著了,自己也不能把人困在莊子裡不讓走吧。
雖說甄士隱一支早已經與甄家主族沒有什麼聯係了,可是人家現在家業未敗,並不缺銀子使用,不是非得靠做西席吃飯。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還是講究風骨的。
“啪”,薛沛拍了一下薛蟠的頭,黑著臉向他道:“還不快些帶路。”薛蟠就蔫蔫的走在頭裡,引著男人們進了薛沛的外書房。
甄士隱剛才已經看到,薛蟠一直盯
著自己的女兒看了,哪怕薛蟠還是個孩子,自己的女兒更小,可是這麼冒失的孩子,難免讓他心生不喜。就算明知是主人家的少爺,對薛蟠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薛沛故做不知,也不用小廝,隻讓薛蟠給自己幾人端茶倒水。若是平日薛蟠就算是不敢不從,臉上也得帶出一兩分不耐煩來,今日卻順從得很,哪怕有些笨手笨腳,可是殷勤的態度令人側目。
茶即獻罷,薛蟠便乖乖的在薛沛身後站好,聽著大人敘話。薛沛自然不能一開始就說讓人做西席的話,隻問姑蘇本地風物,說些世俗人情。
即說人情,不能隻聽甄士隱的,薛沛細細的向甄士隱說了說自己府上為什麼好好的金陵城不住,反而搬到這麼一個小莊子上來。
“唉,世情冷暖,人麵高低,隻我們這些大人見識見識就罷了,孩子們都還小,若是讓他們見多了怕移了心誌。”薛沛歎口氣,一臉老父親情懷:“隻是我又不忍讓孩子就此荒廢了,做一輩子的鄉野村夫。若是隻我一人在此,如何不是度日呢。”
聽的三個人無不動容,甄士隱更是想起了自家祖上的經曆來,臉上神色晦暗難明。薛襄見甄士隱久不接話,不安的看了兄長一眼,見人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才端起茶來品了一口,又呸的一聲吐了出來:蟠兒這小子頭一次沏茶,殷勤的太過,覺得茶放的越多越心誠,茶沏得太苦了。
吐水聲打斷了甄士隱不知飄到哪兒的思緒,回過神來的甄士隱向薛沛苦笑了一下:“不是我有意怠慢,實在是薛老爺的遭遇,與我祖父十分相似,這份慈父之心,也是如出一轍。”
薛沛跟著苦笑了一下,並沒有追問甄士隱的祖父遭遇了什麼。開玩笑,原主可是江南暗探,對甄家的過往不說一清二楚,可是甄家原來有幾房族人,現居何地,各做什麼營生等事還是知道的。
因此薛沛才敢建議薛襄給甄士隱寫信,還給了薛襄後兩句建議。沒彆的,就是因為甄士隱父親的情況,跟薛沛現在的情況極為相似——當年甄士隱的祖父不得不離開金陵,帶著家人退居姑蘇,同樣沒辦法給兒子找到一位合意的先生。
所不同的是,薛襄、薛蟠兩個
還有一位薛沛替他們操心,甄士隱的祖父,則是完全被自家侄子生生逼出金陵。
這話還得從甄家那位奉聖夫人說起。甄老太太的丈夫,並不是甄家的長子,甄士隱的祖父才是。長兄幼弟,其實並沒有什麼矛盾,反因父母去的早,做兄長的照顧幼弟的時候多些。
尤其是弟媳竟陰差陽錯做了皇子奶娘,更讓甄士隱的祖父覺得幼弟可憐,做主替幼弟納了個妾照顧起居。及至皇帝讓自己的奶兄甄士隱這個金陵出身的人,回到江南替自己布局的時候,那個妾待甄應嘉也不大恭敬。
這便讓甄應嘉以為自己的大伯,給自己的父親納妾,是想著趁自己母子不在金陵,好奪了父親的寵愛,進而想謀害自己這個幼弟的嫡子,好謀奪幼弟的產業。
於是甄應嘉不光恨那個妾,對甄士隱的父親也一直懷恨在心——誰讓那個妾是甄士隱做主替幼弟納的,看在甄應嘉的眼裡,可不就是安插在他們一房的眼線。
不過那時甄應嘉還年輕,又剛剛回到金陵,知道自己不是甄家族長、自己親大伯的對手,更不敢因為自己家之事誤了皇子的大事,選擇了隱忍。
這一忍就是五年。五年之後,皇子做了皇帝,禮送自己的奶娘出宮榮養,給了自己奶兄體仁院總裁的職位,更給自己的奶娘手書“奉聖夫人”。
整個甄家都因皇帝的這一登基,變得炙手可熱,甄應嘉卻向著甄士隱的祖父發難了。雖然甄士隱的祖父是甄氏一族的族長,可是族裡人,更願意攀附跟皇帝關係不一般的奉聖夫人與體仁院總裁。
若不是甄士隱祖父的幼弟出麵,甄士隱的祖父彆說退居姑蘇,長房能不能保住一絲血脈都在兩可之間。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蛀書蟲子、慵懶的彥灌溉了營養液。每天有天使惦記的感覺真好,謝謝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