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1 / 2)

就因為有甄應嘉在金陵城中,權勢一日高過一日,甄士隱的父親與他,中舉後能免稅賦便不再應春闈,為的就是怕甄應嘉覺得長房還有崛起之機,或是還有報複之意,對自己一房不利。

這麼些年來,甄士隱一房半隱居於姑蘇,為的是保住血脈。可是薛襄去的信,卻打動了甄士隱:都說善惡到頭終有報,甄應嘉不光害得自己一房隱居,現在更是對皇商薛家出手。皇商也是替天子辦事的人,他想親眼看一看,薛家是不是要與他們一房一樣,由著甄應嘉繼續為惡。

最關心甄應嘉下場的,一定不是他的族人親戚,而是曾被他害過的那些人。薛家,是被甄應嘉害的最慘的,所以到薛家莊子裡,一定能得到甄應嘉下場的最新消息。

薛沛並不會點明甄士隱心裡的想法,也不覺得甄士隱是在利用他——想到請甄士隱來給薛襄兩個做先生,難道不是利用他對甄應嘉的怨念?

人與人之間,相互利用的關係,往往比什麼意氣相投、心意相通更長久。

“好在蒼天有眼。”薛沛模糊道:“天佑薛家,為惡之人已經被聖明天子發現惡行,現在已經被鎖拿進京。合族之人通同做惡的,也被禁於自己府上,等著聖天子的處置旨意。”

甄士隱一路行來,並未進金陵城中,還真不知道甄應嘉已經被鎖拿進京之事,聽到薛沛說後驚詫的站了起來:“薛老爺是說那甄應嘉?”

薛沛點了點頭:“正是那甄應嘉。可惜甄應嘉雖被鎖拿進京,金陵知府卻沒能查到我們府裡失竊銀子跟他有關。薛家,到底是敗了。”說完臉色沉重兩分。

薛襄與薛蟠見薛沛神情不好,都上前勸他放寬心懷,又向他保證,自己會好生讀書,將來科舉做官,重新興盛薛家。薛沛便向甄士隱道:“他們兩個讀書心切,卻不知道這讀書若無名師指點,想靠自己苦學便有所成,簡直是癡人說夢。”

甄士隱自知薛沛之意,想到甄應嘉即已伏法,自家也不必再不敢靠近金陵一步,生怕被甄應嘉拿到把柄,令長房血脈無存。現在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出現在當年那些向自己祖父落井下石的人麵前,

好生看看他們的嘴臉。

轉念一想,心裡又覺得自己的念頭有些可笑——當年祖父避居姑蘇的時候,甄士隱還沒出生,那些所謂的族人,哪個認得他?現在他出現在那些人麵前,也沒有人知道他與那些人是一脈相承的族親。

這讓甄士隱對是不是留下做西席,躊躇起來。

甄士隱明顯的遲疑,薛沛看在眼裡,卻沒有開口再勸:甄士隱如果選擇留下來,是他的造化,可以讓他免於女兒被拐,家產被燒的命運。

若是實在不想留下來,也強求不得,隻能說甄士隱命中注定要被跛足道士忽悠出家。好在甄士隱得到甄應嘉被鎖拿的消息,心情是暢快的,覺得甄應嘉能這麼快被抓,薛家一定出了大力。

就算薛家是為了替自家報仇,可自己也是間接的受益者,哪怕現在還看不出益在何處,光是讓自己放下了胸中包袱,敢於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金陵城中,替自己的父祖去列祖列宗上柱香,已經算是一大快事。

“薛二老爺有這樣一位處處替你著想的兄長,是薛二老爺的福氣。”甄士隱說的很誠懇:“我雖不才,隻替薛二老爺與小少爺順順文,大概還能做到。”

這是答應留下的意思了,薛沛忙讓薛襄與薛蟠拜見先生,又言明即是薛襄兩個的先生,那就不必客氣,講不得什麼老爺少爺的話,對他們直呼其名便可。就是對自己,因著兩位封氏之故,也是遠方姻親,便是通家之好,親戚往來,萬不可叫什麼薛老爺,讓大家生份了。

薛沛如此豁達,倒對了甄士隱的胃口,與他敘過年齡,甄士隱長薛沛五歲,薛沛與薛襄皆以兄呼之,薛蟠則要稱伯父,兩人約定通家往來,不拘泥於俗禮。

薛沛又命薛蟠於前引導,大家一起來到後院,讓人向薛姨媽等人通報了原由,要與女眷相見。不一會兒同貴已經到院門處迎接諸人,薛沛不由眼神一暗。當著人也不好問太太怎麼沒有親迎。

及進了屋,薛姨媽與兩位封氏倒侯在門口,將人迎入後各自重新見禮。薛沛暗觀兩位封氏麵上笑意盈盈,薛姨媽這個做主人的反而僵著一張臉,便知她心裡還是覺得兩位封氏不是值得交往之人,自己能跟她們一處說話

,是迂尊降貴了。

心裡冷哼一聲,薛沛也不用薛姨媽,自己命人準備酒席,以鄉居沒那麼多規矩為由,也不分什麼男女,大家一席吃起酒來。

甄士隱到此時才知道,雖然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給薛襄兩個做先生,人家薛沛已經替自家準備好了院子,並不必與主家住在一起,心裡更感薛沛至誠之情,席間更多灑脫之意,讓薛蟠看直了眼。

這讓薛姨媽心下更是不快,除了門酒外再不肯多說一句話,不高興都快刻在腦門上了,生生讓氣氛慢慢冷了下來。不一會兒,甄士隱夫妻便以長行勞累,院子還要收拾為由,帶上英蓮,由薛襄夫妻陪著去自己的新居了,隻剩下薛沛一家四口大眼瞪小眼。

“你現在滿意了?”薛沛冷冷看著薛姨媽,覺得這個女人的腦回路實在清奇——這個時代的女人,娘家固然是底氣,可是發現娘家不能依靠的時候,不是應該巴著丈夫,生怕丈夫因娘家對自己不滿,導致夫妻離心嗎?

前兩日薛姨媽也不是沒有向薛沛示好過,就是與封氏相處,看起來也較往日親密些,怎麼今日又故態萌發了?

薛姨媽被薛沛冷冷的目光看的身子瑟縮了一下,可是想想又挺直了身子,向著薛沛道:“老爺說的是什麼,我不明白。”

“你明白的很!”薛沛一點客氣也沒留:“你明知道我費儘心思,才讓甄兄留下給薛襄跟蟠兒做先生,好重耀薛家的門楣。你是看著蟠兒還年幼,生怕薛襄早中了,得了功名身份,薛襄媳婦在身份上壓你一頭,就想故意氣走甄先生,好讓薛襄無書可讀,是不是?”

這點兒小心思,還真以為誰看不出來是不是。

薛姨媽被說的啞口無言。她發現,自從中毒醒來之後,老爺待她就不再如原來一樣事事謙讓,好象自己做什麼都不如他的意。現在更是當著孩子們的麵就對自己高聲斥責,一點麵子也不給自己留。

“我就這麼不入老爺的眼嗎?”薛姨媽不由問出聲來。

哪怕因為薛姨媽向人透露了原主暗探身份,才讓原主給自己騰出身子,薛沛也無意與她扮什麼恩愛夫妻——能透露原主的身份,就能透露自己的秘密,這讓想安穩隱居田園的薛沛

,怎麼能夠繼續容忍?

而且這位就是個外頭精明內裡糊塗的,即看不清形勢,又認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真正是近之不遜遠則怨。所以今日薛沛要當著孩子們的麵,把自己對薛姨媽的不滿表達出來,讓薛蟠兄妹知道自己的母親行事並不謹慎,將來就有什麼事,也少找她商量,省得她再養出一個呆霸王跟有大誌向的寶姑娘。

至於他自己,有人覺得他是個渣男,渣就渣吧。

薛沛即開了頭,自要把話題繼續下去,他看向薛姨媽的目光已經陰冷如吐信的毒蛇:“你的確不入我的眼。自從你把我替聖人做事,告訴你哥哥,令我差點命喪黃泉那日起,我眼裡就再沒有你這個人。”

薛姨媽一下子呆若木雞,薛蟠兄妹則被父親中毒是因為母親所致給嚇得說不出話。薛沛把眼看向薛蟠:“為了你們兄妹有母親照料,我本不想提此事。可是今日看來,你母親不光看不得我好,也看不得你讀書上進。在她眼裡,隻有眼前這麼點利益,全不想著薛家還要複興。而複興之責,就在你與你二叔身上。”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怎麼不想讓蟠兒讀書上進,我也想著讓他有出息。可是就算是請先生,不也是薛襄先應考嗎,先生又是薛襄的親戚,待蟠兒怎麼能儘心。”薛姨媽還在為自己辯解著。

薛蟠看向自己母親的眼神裡,也有失望:“母親,叔父剛到莊子上,不顧一路辛苦,把自己幾年來賺的銀子全都交給父親,可見與咱們一條心。比那些多年來拿咱們的銀子,家裡一出了事,就派個奴才來對咱們冷嘲熱諷的親戚,不知道強多少。我現在才多大,自然要叔父先科舉。叔父先中的話,等於是替我探路,將來還能幫扶指點於我。你怎麼還能猜疑叔父,不想讓叔父上進呢?”

不錯不錯,沒白費了自己這些天的教導,薛沛對著傻兒子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在蟠兒是個明是非的。太太即不明白此中道理,也不必再帶寶釵了,便由二太太多費些心吧。”

說完拉起寶釵的小手,把個呆愣愣的孩子帶出門去。薛蟠看了自己母親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忍,可是想想處處替他著想的父親,若不是因

為母親,也不會現在撐著病體還繼續為薛家奔波,心裡的稱自是偏向父親。

甚至,薛蟠心裡覺得,若不是因為母親,父親族長之位不會被奪走,府裡的生意不會被奪走,金陵城裡的宅子還有那些銀子,也不會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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