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是後悔回來救人了, 但他現在的感覺,的確也不是那麼舒服。
不僅如此,昨晚的事還讓他意識到了, 這個世界上,她其實可以依附很多強者。就算他昨天沒出現,不也有很多和她剛認識幾天的男人爭著來劫營麼?
他薛策, 從來都不是她的唯一選擇。明知這一點, 他還鬼迷心竅似的跑了回來。
薛策越想越覺得心裡不舒服, 見到戚斐還巴巴地站在旁邊, 不耐地道:“你還有什麼事?”
潛台詞“有事說,沒事就滾”很明顯了。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戚斐自顧自地挨著他坐了下來,語調十分輕柔:“薛策, 謝謝你昨天去羯人那裡救我。”
“……”
“還有,之前在那座破廟裡麵, 謝謝你從瘴鬼的手裡, 保護了我三次。”
第一次是在空無一人的長廊裡,因為他的出現, 瘴鬼才突然消失了。第二次是當天的深夜, 他用手捂住了她的鼻唇, 讓倒掛在天花板上的瘴鬼聞不到她的氣息。最後一次, 是瘴鬼破門進了側殿,她狼狽地藏進了馬廄的時候。
薛策的眼睫微動, 沒什麼表情地聽著。
“我沒有親人, 也沒什麼朋友, 其實從那時起,我是打算一直跟在你和小策的身邊的。可是……那晚之後,雖然你沒說什麼話,可我覺著,我好像是又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戚斐斟酌著說:“所以,我沒想到我遇到危險時,你還願意回來救我,謝謝你。”
薛策終於側頭,看向了她。戚斐也恰好同時抬起頭來,一雙幼鹿般清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十五歲的少女,姿柔鮮嫩,宛如枝頭初綻的嬌嫩花骨朵。這麼近的距離,不僅彼此氣息重疊了,連她那片白得耀目的肌膚上,細嫩而淡色的絨毛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薛策的目光凝滯了一下,就彆開了頭。聲音不冷不熱的,還帶著一絲嘲意:“免了,想救你的,也不止我一個。”
“他們自然也要感謝。但是,你是不一樣的。”戚斐兩手撐著石頭,身體微微前傾,兩隻眼睛凝視著他,無比認真地說:“你才是對我最重要的救命恩人。”
“你幫我這麼多次了,我很想報答你,你有什麼是希望我為你做的呢?”
薛策的喉結微微一動,又看了她一眼,忽然覺得自己生了一天的悶氣,有些莫名其妙。
罷了,反正他這次折返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她。而是因為發現羯人入侵北昭的時間,和他上輩子所知道的曆史出現了偏差。偏差還不小,是將近十年的差異。
就算這個女人沒有被劫走,他本來也是要親自回來涿丹城,查證一下羯人來犯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去營帳那邊救人,隻是順手而為罷了。
更何況,他本身就不喜歡欠彆人的人情。尤其是這輩子,這個女人沒有——或者說,還沒有機會對他做出什麼過分的事,甚至還救了他和薛小策。
就因為這一點,即使再怎麼不想見到這個女人,在前世短短的一生中與羯人交戰好幾年的他,也不會希望,這一世的這個暫且沒有哪裡對不起他的戚斐,是因為被他拋棄在了破廟裡,進而被羯人抓走,最終受辱而死的。
僅此而已。
再忍一段時間,等涿丹這邊的事塵埃落定後,他就可以毫無顧慮地與她分道揚鑣了。
薛策這麼想了兩次,煩躁的心情才痛快了些,隨口道:“再說吧。”
戚斐暗暗地鬆了口氣,笑眯眯道:“那好吧,你隨時差遣我。”
這一路上,這尊大爺的臉,都臭得不能看。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裡不痛快了,但直覺是和她有關的。
沒人喜歡熱臉貼冷屁股,尤其是一個看她不順眼、隨時可能發難的人。無奈,她的血條值和薛策綁定了,好不容易逮著了他,之後一定要想辦法跟著他,不能讓他跑了。
如果矛盾真的出在她身上,那麼還是儘快解決的好,免得以後矛盾越滾越大,遭殃的就是她了。
要是他再玩一次消失,她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熬到他出現了。
過來試探了一下,雖然不是很清楚他的腦回路,但總之是暫時地哄好了。之後,應該能和平一段時間。
當天的下午,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涿丹。
涿丹是平原之上的一座龐然大物,共有城牆兩扇,分為外城門與內城門。內城是用矮牆框出的最為興旺的一片四方區域,實行宵禁,多為達官貴人居住。外城門則是直麵襲擊攻打的邊防。兩扇城牆之間的區域,便是百姓生活的地方。
馬車在外城門停下。從最末的那輛馬車上,一個身著男裝、姿容秀麗不可方物的小公子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腰帶上還係著一柄扇子。
正是換上了男裝的戚斐。
涿丹形勢複雜,如果沒有猜錯,之後應該還會有戰爭來襲。束胸是沒那麼舒服,可方便起見,戚斐還是決定進城以後,偽裝一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