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
“斐斐,你不開心嗎?”雖是稚氣,但默風覷她臉色,聽她興致不高的口吻,也看出點什麼來了。他往戚斐的旁邊一坐,忽然語出驚人“你是不是跟薛師兄吵架了?”
戚斐的手一停“怎麼這樣問?”
“我今天不小心聽見了閣主和薛師兄在說話,薛師兄……好像是因為在軍中,與二皇子殿下起了不小的爭執,這一路都憋著火呢,剛回來時,臉色就夠冷了。誰知道回了祝融峰一趟,下午再去金鳶峰時,臉色比早上更加嚇人。”默風撓了撓臉頰“我就猜,肯定是在這裡鬨不愉快了。”
“算是吧,不過不是吵架,是我不小心弄壞了他的東西,他生氣了。”
默風大驚“難道你動了他帶回來的那些花?”
“是啊。我正想問呢,那些花的來頭很大,很珍貴的嗎?”
“那是靠近東嶽的南疆月灣的雪蓮,是很稀有的藥材。東嶽的不少妖獸都喜歡吃,所以,很難采到完整的。它們還特彆嬌氣,一旦脫離了原生的水源,或是受了刺激,就很容易枯萎。需要用靈力源源不斷地護養著,維持花身的晶瑩剔透,才能存活。薛師兄一定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將它們帶回來的,自然就會格外緊張了。”
怪不得薛策剛才反應那麼大了。他見到她打開蓋子,莫不是以為她是想偷吃那朵花?
以窮獸的本性來說,這還真的是它們做得出來的事。不,應該說,這就是它們的日常。什麼都偷、狡猾多端、又滿嘴謊言的東嶽小偷,又豈是浪得虛名的?
可現在的問題是,她的芯兒是純粹的人,肯定不會有偷吃一朵花的衝動的。
唉,不過……誰讓她自己手賤打開蓋子了呢。窮獸的身份是原罪不假,她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留下把柄還被當場抓住了。
這下可真是水洗也不清,隻能啞巴吃黃連了。
戚斐想起了什麼“你說那是藥材,那他為什麼需要這個花,他哪裡受傷了麼?我好像沒看見呀。”
默風搖了搖頭“這些花,不是薛師兄自己要的,是他送給洛家莊的小姐的。”
戚斐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瞪眼“誰?你說誰?”
“就是藺州洛家莊的小姐啊,她從小就體弱多病,據說是因為很小的時候,被妖獸襲擊過,才落下了病根。薛師兄知道後,就一直在尋找對頤養身體有用的藥材。隻要找到,他絕不會留下給自己用,而會全都送到洛家莊去。我今天早上聽見閣主與薛師兄說起,就近段時間,洛家小姐的病情又有反複……所以,那幾朵雪蓮,肯定是給她的。”
戚斐憋著氣。
什麼鬼啊,“體弱多病”,“被妖獸襲擊落下病根”……虧那邊編得出來。就她那天上帝視角時親眼所見,冒牌貨的身上根本沒有當過藥人的痕跡,不知道多健康呢。
隻是,這話說出來,誰會信呢?畢竟洛小姐對外的形象,一貫就是病美人。
更不用說跑去告訴薛策“我才是你想送雪蓮的洛小姐”這麼荒謬的舉動了。
要真的這麼做了,薛策覺得她瘋了,或是在試圖撒一個彌天大謊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一百。
薛策感到震驚萬分、後悔莫及、抱著她表示“我錯了,是我識人不清”的可能性,大約是零。
戚斐“……”媽的,後麵那個好酸爽啊,可惜隻能靠腦補爽一爽了。tt
“如果薛師兄凶你了,你不要在意,他不是針對你,以前他也是這樣的。誰動一下他帶回來的東西,他的臉色都可難看了,凶死個人。反正是將那些東西,看得比眼珠子還緊。”默風搖頭晃腦“不過也很正常嘛。你是不知道,在歸墟之戰還沒開始的時候,就是去年的秋獵,洛小姐也來參加過的,當時她身體也不怎麼好,在崇天閣逗留時,喝了藥,嘴巴發苦,說想吃降龍城的一家蓮子羹,那家蓮子羹我知道,特彆遠,還特彆難買,薛師兄為了讓她吃到,三更半夜下著雨也去排隊……”
戚斐靜靜聽著,沒說話。
默風繼續說“然後,第二天一早,他就讓人將蓮子羹送到她的床頭去了,還是熱乎乎的。你看薛師兄那個雷厲風行的樣子,肯定想不到他會這麼體貼耐心,有求必應吧?總之,他對洛小姐可真是沒話說了。現在洛小姐身體情況反複,藺州又那麼遠,他見不到她,肯定很擔心,你又碰了那些準備送給洛小姐的雪蓮,他生氣也是很正常的。”
戚斐越聽越不是滋味,有些賭氣地道“有什麼了不起的,最多以後我都不碰就是了。”
真是蠢死了。
臭直男,睜眼瞎,大豬蹄子。
洛紅楓那邊準備了一個冒牌貨和他接觸,肯定是目的不純的,恐怕還有更多後招。
對方都謀劃著把他當成豬賣掉了,他還樂嗬嗬地幫人數錢,不停上供各種東西。
冒牌貨根本沒有這個需要,所以,那些珍貴的東西是給誰享用的,都很難說。簡直就是認敵為友嘛。
默風接過了她的逗貓草,在空中晃了幾下“對了,斐斐,你現在還會胸悶和頭暈嗎?還有,你的手前段時間不是不小心割傷了嘛,現在傷口還會痛嗎?”
戚斐笑了笑“現在好多了。”
為了穩定人心,叢秀峰的峰主受傷這件事,是一個沒有被公之於眾的秘密。取血這件事,也是保密狀態的,隻有叢秀峰那天的十個門生,以及季天沅知道。
默風並不知道來龍去脈,隻是偶爾上來幾次,見到她的臉色很差,以為她是單純不舒服而已。
默風見她的臉色在日光下還是有些缺少血色,便道“斐斐,等薛師兄消氣之後,要不你跟他要一瓣花瓣吧?這樣不會影響雪蓮的功效的。吃下去後,你就會舒服很多了。”
“……”戚斐揉了揉躺在自己眼前的黑貓的脖子,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算了吧,他剛才那麼生氣。我還想找他要一瓣花瓣,他豈不是會生吃了我。”
和默風聊了幾句,她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賭氣情緒,來得有些不理智。
薛策15的性格,雖然比後世更為傲氣,但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沒有嫌隙時,自然相安無事,相處起來還怪好玩的。
可一旦她間接影響到他的計劃,他在意的人,那麼,他翻臉也是不帶猶豫一下的。藏在和睦假象下的冰冷冷的現實,便會在同時浮出來,拍醒一時飄飄然的她,告訴她“你們的關係,遠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好。”
這一點,薛策從小到大,前世後世都沒有變過。
唯一不同的是,現在被他圈入“自己人”範疇的人裡麵,沒有她戚斐的位置。
眼下被他掏心掏肺、認真對待的人,恐怕隻有那個記憶裡對落魄流浪的他極好,已經在這幾年裡,被他默默神化為白月光的“洛小姐”。
至於她這隻才來了不到兩個月的窮獸,不管平時相處得如何,也肯定是沒法與前者在薛策心裡的分量相比的——不管他現在心裡對“洛小姐”是不是男女之愛,也絕對沒法比。之前,薛策之所以會挽留她,估計也是朦朧好感和衝動的成分居多。
戚斐垂眼,慢慢冷靜下來了。
薛策15很難搞。他們之間,還橫著冒牌貨這座大山。要走到終點,道阻且長。
這不是她早就預料到的事嗎?不是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薛策憤怒的樣子,他敵視和反感她的表情,在後世,初期的20的身上,她也見過不少了。按理說,她也應該已經習慣應對,並迅速收拾好心情了。
可還是一時無法從低落,委屈的情緒裡走出來。
大概是因為對著初期的20,她隻想著應對他、安撫他,並沒有投入感情。而現在……
那感覺,就仿佛是她自以為和一隻狼崽玩熟了,自以為已經開始馴服它了。正沾沾自喜的時候,它就毫不留情地回過頭,咬了自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