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不去追他,你也不會暴露在箭雨之中!”
“可如果他在我麵前死了……你想過我會怎麼樣嗎?”
“我知道你和問楓哥哥這麼多年都是為我好,我從來沒有埋怨過你們。”
衛司雪說:“但如果哥你再阻止的話……拿下榮西國之後,我會跟陛下稟明,去其他的地方駐守。”
“你要跟我分開?!”衛司赫狠狠一拍桌子:“你竟然要為了他跟我分開?”
“我也不想,”衛司雪說:“我想我們就像在那場夢中一樣,讓一切都回歸正位,然後生活在一起……”
“你以為有那麼容易?”
衛司赫瞪著衛司雪說:“自古以來,有幾個將軍能夠全須全尾的卸甲歸田?”衛司赫從桌邊站起來,不讚同衛司雪的說法。
“等到拿下了榮西國之後,我們是功臣,可到時候功高蓋主,你怎知……”
“提前放棄一切不就好了?”衛司雪打斷衛司赫說:“哥,你從來不會被什麼迷住眼睛,你隻是一時沒有想清楚。”
“放棄一切,找一個不緊要的地方討一塊封地,你做一個閒散王爺,我隻做閒散王爺的妹妹……”。
“我們不用回朝膽戰心驚,如履薄冰。榮華富貴,一切不過是煙雲過眼。”
衛司雪說:“榮西國敗之後,邊北一直安逸,邊境其他的國家因為榮西國收歸文海國,出兵來犯會變得艱難。我們有幾十年的時間能用來休養生息。”
“人生也不過短短幾十年,一眨眼我們就老了。”
衛司雪提起一眨眼就老了,竟然美滋滋得笑起來。
“至於下一輩的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衛司赫久久無言,一直到衛司雪徹底消失在門口,衛司赫才跌坐回椅子上。
其實他是有一些不甘心的,他征戰這麼多年,千軍萬馬聽他一令,他怎麼會不愛權勢?
急流勇退這件事情說得容易,自古以來能夠做到的又有幾人?
衛司赫閉著眼睛坐在屋子裡,夕陽從天邊彌漫過來,一點一點爬上他的軟甲。
而衛司雪這個時候,正不遠不近地跟在折春的身後。
衛司雪知道折春的腿是在跌落春風樓的時候殘疾的,站在那裡看著沒什麼異樣,但是走起來的時候就會有些一瘸一拐。
他微微弓著背,不像從前那樣筆直,不過姿態依舊是和從前一樣不緊不慢,就算知道她在身後,也並沒有顯出慌亂。
治療儀救下了折春的命,卻並沒有治療他的舊疾。不過衛司雪已經很滿足了,隻要這個人還活著站在她的麵前,她沒有任何其他的要求。
衛司雪跟著他,一路走到了軍醫的營帳。
軍醫的營帳和正常士兵的營帳是不一樣的,軍醫營帳是非常大的,並非隻有住宿的地方,還有安置傷員的地方。
才剛剛結束一場戰事,一場慘烈的戰事,營帳之中的傷員非常多。
折春一進去就開始忙起來,裡麵還有其他的軍醫,也都在忙著。
衛司雪站在營帳的門口,頓了一會兒之後邁步走進去。
隻不過她並沒有在裡麵跟折春搭話,而是說了幾句話,安撫了一下這些受傷的士兵。
然後就出了營帳,回到了自己的軍帳之中。
折春看上去和戎問楓說得一樣,雖然一直跟著她,卻並不想和她有什麼交集。
衛司雪不知道折春是不敢,還是真的已經將希望,在這整整五年的時間當中熬製成了絕望,凝固在了某個時期,無法再接受她了。
衛司雪想要試一試,可是如果有彆人在的話,折春一定無法放開,他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衛司雪得想個辦法。
她回到了自己的軍帳之中,在地上繞著床轉圈兒。這麼多年了,衛司雪遇到的事情,向來都是提刀就乾就能解決,從來沒浪費過這麼多的腦漿。
最後想到黑天了,衛司雪想到了一個餿主意。
這個主意餿到了什麼程度,就是衛司赫聽了之後會活活掐死她的程度。
衛司雪把自己弄傷了。
她把自己弄傷之後,讓付岩去請軍醫到她的營帳,指名道姓地要請折春。
當然了付岩不知道折春是誰,但是付岩知道衛司雪想要找誰。
衛司雪用匕首在自己的肩膀處捅了一刀,然後低頭看了看,想起了夢境當中這裡之前也被捅過,不過在夢裡是戎問楓捅的。
衛司雪很忐忑,傷口流著血呢,她還在地上走來走去,生怕折春不會來。
衛司雪不會追求人,不管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折春好像從來也沒有用她主動示好過。
這一次開天辟地頭一回,她像一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把這一輩子的忐忑都在今天晚上耗空了。
不過在她血染前襟之前,付岩不負期望地把折春帶到了。
折春掀開門簾進來的時候,臉上還遮著麵。
衛司雪看到他,立刻就僵在了桌子的邊上。
折春一看到她前襟全是血,表情微變,隻不過在遮麵的布巾之下,沒有人發現。
“將軍坐下,”折春眼睛沒有什麼波瀾的看了衛司雪一眼,然後指著桌邊對衛司雪說:“我幫將軍處理傷口。”
衛司雪向後坐在座椅上,仰頭看著折春,一雙眼如狼似虎一般,把站在門口的付岩都看得替折春害怕。
“站在那乾什麼,滾出去看好門!”
付岩立刻退出去,把營帳的門簾仔仔細細拉好,然後站在了營帳的旁邊守門。
營帳裡頭,折春開始解衛司雪的軟甲,雖然他表現得和處理其他傷員一樣沒什麼區彆,連手都穩得很。
但是他根本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淡定,他現在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正如那巨浪之中的小船,早已經被巨浪卷入了海底。
衛司雪的傷在肩膀下麵一點,胸上麵。
所以她必須把衣服退到肩膀下麵。衛司雪皮膚還是很白,她跟衛司赫一樣天生膚白。
白皙的肩膀暴露在空氣當中,鮮血的腥甜味道,傷藥的苦澀味道,逐漸在衛司雪和折春之間彌漫。
折春垂著眼睛,一直非常認真地處理傷口,速度也很快,嫻熟得很。
這點小傷他很快敷完了藥,不過在給衛司雪係繃帶的時候,他不可避免的要雙臂繞過衛司雪,這像極了一個擁抱,讓兩個人都呼吸窒住。
折春好容易從衛司雪的身後將繃帶繞回來,在她的鎖骨位置係好,正要退開,衛司雪突然抬起了手,輕碰在了折春的眼角。
折春一直在回避她的視線,衛司雪雖然目光灼灼,可也一直都很規矩。規矩到折春有些感歎,衛司雪是真得長大了,如果換到從前,肯定會在找到他的瞬間便拉著他質問。
衛司雪這樣突然間伸手碰折春,折春有些震驚地看向她,兩個人此刻離得距離有一些近,直直地看見了彼此的眼中。
這麼近的距離,是無法遮掩任何情緒的。而他們看見了彼此眼中的波濤巨浪,也看見了彼此眼中能焚燒對方的業火。
折春終於露出了慌亂,低下頭要後退一步,衛司雪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的眼角有細紋了。”衛司雪聲音有些低:“五年了…你可真能跟我捉迷藏。”
折春看向衛司雪,胸腔當中激蕩的情緒讓他說不出一句話。
這麼多年,他不敢離衛司雪太近,因為離她近了,就會生出無窮無儘的妄念,希望是很殘忍的東西,它會讓人不停地失望。
折春隻能親手焚燒自己的希望,卻無法控製自己靠近衛司雪,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看著她。
折春一直靜靜的看著她,看著她長大,看著她成長。
看著她像曾經夢想當中的一樣,變成一位出類拔萃的女將軍。
用每一場英勇無比的衝鋒,贏得士兵的擁戴。
折春和衛司赫做了交易,他做軍醫,他專門去學習怎麼包紮,怎麼製藥。
戰場上刀劍無眼,他隻想如果有一天衛司雪也被這無眼的刀劍傷了,他能夠第一時間衝到她的身邊,將她救下來。
如果救不下來的話……至少不讓她一個人冷冰冰地離開。
可衛司雪一直非常的英勇,也一直非常幸運,這也是折春不知道多少次感謝上天的一點。
所以他不需要出現在衛司雪的麵前,就隻是遠遠地看著她,折春已經習慣了這樣,他從沒想過什麼改變。
“將軍,”折春壓抑著自己所有的心緒,垂下眼睫,語調非常平緩地說:“傷已經處理好了。”
“我覺得沒有。”衛司雪說:“如果傷真的好了,為什麼我整個胸腔都在疼?”
“折春,你看著我,”衛司雪仰著頭看他,問:“萬箭穿心,疼嗎?”
折春呼吸微頓,抬起眼看衛司雪,這麼多年他已經成精了,剛才猝不及防和衛司雪對視的時候眼中的翻湧,現在已經收斂得乾乾淨淨。
他此刻看著衛司雪,像是在看普通的傷員。
可是他這個樣子能騙得了彆人,卻根本騙不了衛司雪。
“每個人都是有自保的意識的,”衛司雪說:“就像我們的眼睛,在有什麼東西要碰眼球的時候,會下意識地閉上,有什麼東西要打到我們頭的時候,我們會下意識抬起手臂去擋。”
“這些都是人的自我保護,根本無須經過大腦,就能夠自發地做到。”
“那天的漫天箭雨,你又並非習武之人,反應那麼迅速地替我擋箭……我能理解為那出自你的本能嗎?”
衛司雪抓著折春的手腕,朝著她的方向拉了一下,折春被迫向前一步。
衛司雪咄咄逼人,問折春:“你對我的保護,刻在你骨子裡,浸透在你的靈魂當中,對不對?”
“可既然這樣,你為何不肯見我,你明明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
衛司雪猛地站起來,她後來又長了一些個子,再加上穿著特製的軍靴,跟折春幾乎平視。
“你看著我痛苦,覺得心裡爽快嗎?”衛司雪瞪著折春說:“你是不是恨我?”
兩個人隻隔著一臂,折春再也避無可避,衛司雪的性格,一旦開口,不會給他再逃避的機會。
“郡主……”折春輕聲說:“我怎麼會恨郡主,我隻是……”
“我老了。”折春歎息,“也殘了,我隻是不想出現在郡主的麵前礙眼罷了。”
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人叫衛司雪郡主了。雖然她郡主的名頭到現在並沒有拿掉,太子登基,對衛司雪和衛司赫格外地看重。
但是折春這輕輕地一聲郡主,像帶著某種魔力,瞬間就將衛司雪拉回了那個美麗的夢中。
夢中他們好得不得了,好得讓衛司雪隻是想想就想落淚。
“你確實老了。”衛司雪說:“也殘了,可那又怎麼樣?”
“你覺得我會因為你眼角這一條細紋,還是會因為你這條不好使的腿,就嫌棄你嗎?”
衛司雪閉了閉眼睛,咬牙道:“我真是恨你!”
“你明知道我蠢,明知道我後知後覺,明知道我早晚會意識到我愛你!”
“可你還是狠心拋棄我,你還是狠心離開我!你為什麼不能再等等我!”
“你為什麼就不能跟我說?你就不能像在夢中一樣,說一句你愛我嗎?!”
“你隻要當時說一句你愛我,說一句你不想讓我跟戎問楓成婚,你明知道我能為你做到什麼地步!”
“你……”衛司雪哽咽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後麵的話就難聽了。
衛司雪早就已經學會不說難聽的話。
折春表情有一些震驚,他聽到衛司雪提起夢中……他確實有做過一些夢。
經年日久地夢到過很多東西,折春沉溺於那些夢境,曾經險些無法自拔。
“我也夢到過,戎問楓,我哥哥,連戎瑾玉也一樣。”
衛司雪給了他肯定的答案,說:“那不是夢,就像我們能夠奇跡的在箭雨當中生還一樣。”
“是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還要拒絕我嗎?還要躲著我?”衛司雪說:“我不想再錯過了,折春。”
她說著,不再克製自己,直接張開雙臂抱住了折春。
她根本就不顧及身上那點小傷,折春卻下意識地像夢中那樣,抬起手墊在了兩人中間,巧妙地擋住了衛司雪的傷處。
衛司雪笑著哭出聲,折春在這一瞬間正如同在巨弩之下崩塌的城池,所有的一切稀裡嘩啦碎了一地。
煙塵四起,他的希望於灰燼之中複蘇,無須沐浴春雨,隻消一片自天際飛落的雪花,便能令其轉眼參天。
“折春……”衛司雪帶著哭腔叫他。
折春歎息一聲,然後輕輕地“嗯”了一聲。
衛司雪抬起頭,捧著他的臉,扯下了他一直遮麵的礙眼麵巾,毫不猶豫地親吻上去。
折春稍微躲了一下,但卻並沒躲開,後退了一步被衛司雪推著,一路推到了床邊,然後跌倒在床上。
衛司雪直接翻身跨上去,低頭看著折春片刻,呼吸急得猶如才經曆了一場生死之戰。
她伸手利落地拆卸自己的軟甲,直接甩飛。
“哐當”一聲,軟甲撞在了桌子上,又掉在了地上。
這聲音讓摔在行軍床上頭暈目眩的折春,恢複了一些理智。
“郡主……”他顫巍巍地叫了一聲。
衛司雪抓著他的腰帶一把扯開,手抓住他褲帶的時候,被折春按住了。
“我們不能這樣。”
折春躺在那兒,因為蒙頭的麵巾被衛司雪扯掉了,他長發全都散在枕頭上。
眼眶因為過度激動而濕潤,如同一副攤開的水墨畫,所有的顏色全在那雙透著無限春情的眼中。
“為什麼不能?你彆告訴我你不行……你說你老了,你殘了,但你這兒可沒有毛病。”
衛司雪指著折春腰下,瞪著他說:“你敢說,你不願意試試。”
“我們,”折春閉了閉眼睛,說到:“我們怎麼能這樣,你有夫君。”
“嗬……”衛司雪輕笑出聲,自己把自己給嚇得夠嗆。
她還以為折春真的不願意。
她騎著折春,居高臨下看著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又順了一下他臉邊的長發。
這才從中衣的懷中掏出了一個信封,拿過折春的手直接塞進他的手中。
“自己看。”
衛司雪說完之後直接扯斷了折春的褲帶。
折春看到了信封上麵三個字,就失去了所有抵抗的能力。
徹底被卷入了名為愛欲的激流當中,任憑欲念和思念,將他攪得粉身碎骨。
從此皮不附肉,魂不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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