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滴答,滴答……”
時鐘行走的聲音在耳邊的響起,叫醒了沉睡已久的以知。
努力無視掉正在叫囂著自己存在感用儘全力抽痛著的腦袋,神代以知努力地清醒過來,睜開眼睛,卻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看向四周,試圖用合理的方式來解釋此刻的情景。
——他坐在一張巨大且華麗的座椅中,甚至用王座來形容也不為過。黃金為主體,鑲嵌著各種精致的寶石,坐在上麵卻並不會硌得慌,有著更精致厚重的皮毛墊在上麵。
——翹著腿,十分囂張,他平時不會做出如此失禮的舉止。落在眼前的是黑色的發絲,隻有一小撮,是發膠沒能固定住垂下來的碎發。
——手上戴滿了戒指,拇指上的印章,小指上的黃金尾戒,無名指上的紅寶石,每個看起來都很有用。
——穿著西裝,筆挺的英式西裝三件套,黑色的柴斯特大衣,像是上世紀□□的穿戴,腰間有什麼東西鼓出來了,是槍。
——在他的手邊,放著一根手杖。黑色的杖身似乎很低調,但一看就是好東西,說不定比他身下坐的這張椅子還要昂貴。
真奇怪。
神代以知感覺腦袋一脹一脹地疼,完全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什麼都回憶不起來了……
他盯著自己的手,這是一雙男人的手,清臒乾瘦,骨節分明,充滿著力量感。但是很明顯不是他的手。
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倏然站了起來,手杖被他碰倒在地,與地麵接觸後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滾到了遠處。
“先生。”
有些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這才注意到角落有人在。
從陰影處走出來一個少年,金色的卷發在這間屋子中十分的顯眼,碧藍色的眸子中仿佛漾著深情,他來到自己麵前,單膝跪下。
“蘇茲。”
以知聽到‘自己’開口說話了,聲音意外的很好聽,優雅醇厚,像是大提琴緩慢流淌的音階。
少年抬起頭來,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看向他的眼神滿是仰慕。果然,雖然年幼了許多,這個人就是衝田白野。
“最近感覺如何?”
‘他’繼續問道,就像是遊戲的過場動畫,雖然是第一視角,但他毫無參與感,隻能看著遊戲CG進行自己的表演。
“非常好,完全沒有問題。”蘇茲乾脆利落地說道,金發的他看上去比後來要張揚許多,當然也有他年輕的緣故,“貝爾摩德總是不舒服,吃什麼都會吐出來,現在隻能靠輸液。”
雖然他沒說出口,但憑借兩年的搭檔經驗,神代以知猜到了他話中隱含的意思。
——貝爾摩德身體不適,而我很健康,我比她要強吧?
“很好。”
遊戲CG繼續播放著,‘他’朝著蘇茲伸出手,蘇茲看起來相當激動,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的手站了起來,然後戀戀不舍地收回了手。
比‘他’矮……衝田白野大概是一米八五左右,就算是少年時期,也應該有一米七,現在隻到‘他’的鼻梁,這個男人的身高至少在一米九二以上。
“這次你能活下來的話,我許給你一個願望,我能做到的任何事。”‘他’的聲音中帶著蠱惑的意味,仿佛那就是真理般,“什麼都可以。”
聽到他的話,蘇茲高興地都要搖尾巴了——如果他有的話,立刻說道:“我沒有任何願望!隻要能讓我永遠地待在您的身邊,讓我做什麼都行。”
‘他’十分滿意蘇茲的回答,又安撫了蘇茲幾句,蘇茲離開了這個房間,房間內重歸寂靜,神代以知忽然獲得了身體的控製權。
神代以知抬手重重地按了一下太陽穴,頭疼稍有緩解後複又潮水般湧來,他也顧不上這些了,開始在房間內尋找著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但是應該有什麼的。
以知來到書櫃前,打開了中間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了一個花紋很豐富的小盒子,外表上也鑲嵌著珠寶,看起來十分昂貴。
這種盒子他很輕鬆就能打開了……不對,鑰匙好像就在、
神代以知從一本書的邊緣頁中找到了鑰匙,輕而易舉地打開了這個盒子。
裡麵放著一枚寶石胸針。
即將飛翔的烏鴉,纏繞在烏鴉身上的毒蛇,兩隻動物的眼睛上都鑲嵌著寶石。是他父親遺物中的那一枚。
沒有錯,以知在那之後,拿出來看過許多次,連烏鴉翅膀上的一枚雕刻錯誤的細小瑕疵都記得清清楚楚,這是同一個東西。
難道這個東西本來就是我的嗎?
神代以知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他馬上就愣住了。
——我是誰?
腦海中閃過幾幅畫麵,差不多被忘記的頭痛存在感變得強了許多,神代以知有些站不穩,伸手想要扶住身邊的書架穩住身形,卻失手將盒子和裡麵的胸針打落在地。
胸針跌落在地板上,他的身體也越來越沉,也失去了平衡力,馬上就要摔倒在地。
以知覺得無所謂了,他為緩緩閉上了眼睛。
痛感卻遲遲沒有降臨,他跌倒在柔軟的床鋪中。
他再次醒來,而這次,除了腦袋,他感覺渾身都在痛,像是散了架般的疼痛,心臟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折磨,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咳……”
他咳嗽了一聲,隨即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帶動的整個胸腔都在陣痛,比起嗓子的不適,快要無法忍耐了。
然後有人扶起了他的身體,將枕頭墊高,然後動作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胸口,疼痛也終於有所緩解。
“好些了嗎,先生。”溫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神代以知愣住了。
這個聲音,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聽到了。
他又咳嗽起來,身邊的青年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用自己的身體支撐著他,耐心又溫柔。
以知看到了自己的手,依舊是骨節嶙峋,卻已經乾枯蒼老了的一雙手。能看出保養的很好,但上麵的斑點顯示出,‘他’的確已經不年輕了。
視線也是,看遠處的東西反而比近處的要清晰。
他被身邊的青年扶著躺了回去,一張和他有六分相像的麵容出現在視野裡。
[爸爸……]
以知鼻子一酸,他有些想哭,但是這具身體並不是他的,眼淚也擠不出來。
“薩澤拉克。”‘他’開口道,聲音嘶啞陳舊,像是壞掉的風箱,“你會繼承我的一切。”
爸爸露出了有些困擾的表情,無奈地笑了一下:“您還年輕,說這種話做什麼。”
就算是以知也看得出來,這個身體的主人已經年紀不小了,就算下一秒死掉也不奇怪。爸爸簡直就是在胡說,但他這樣說了之後,‘他’感到十分滿足,喘了幾下,才繼續說道。
“這是你應該得到的,我們有著相同的血脈。”
‘他’說完又開始咳嗽,簡直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神代以知與這個家夥通感,此時也相當的痛苦。他覺得這樣下去遲早會把肋骨咳斷,真想一拳揍暈自己,不能說話就不要折騰了好嗎!
不多時,他‘哇’地吐出一灘血,顏色也已經不新鮮了,深色的血跡,行將就木。
爸爸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利索地收拾乾淨,就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我真的對……沒有興趣。”爸爸說道,他看上去頗為苦惱,這種自證心跡的話說了太多遍,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新詞了,“您安心養病,我們都在等您康複起來。”
“這樣啊。”‘他’說道,伸出了手,爸爸猶豫了半秒鐘,才扶住了‘他’的手。
然後被如同枯木般的手緊緊抓住,手心出了不少汗。
“那就把你兒子給我吧。”‘他’漫不經心地說道,就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真不錯一樣,“那孩子有七歲了吧?我會好好教養他,保證他的安全,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有最真摯的友情,幸福快樂的長大的。”
爸爸的臉色刷地白了,他直直地跪了下去,膝蓋磕在地毯上都能聽到重重的聲響,手還被‘他’握著,十分狼狽的低下頭去。
“請您……務必不要這樣做。”他低聲哀求道,完全說不出理由,或者是不能說,隻能僵硬地重複著這句話。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低聲笑了起來,聲音嘶啞難聽,但並不會有人因此而小瞧他。
“那麼,你能給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