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種方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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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代以知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坐在房間的正中間,比下首的男人站起來還高的王座之上,緋色的眸子泛起冰冷的光,目不轉睛地盯著遠方。

除了他,這個房間裡有六七個人,但他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其他人的聲音都被壓抑到聽不見。畢竟,在那位先生麵前,所有人的人格都不被允許存在,更彆提呼吸了。

房間裡安靜地就像是一座枯井,似乎隻有他一個人算是人類。

“呼……”

他輕輕歎了口氣,感覺自己要在這片寂靜之中溺死了,但是他卻不能說話,因為如果是‘那位先生’,現在就不會說話,所以他也隻能閉嘴。

他感覺自己現在十分的分裂,簡直像是靈魂被撕扯成了兩半,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隻能遠遠地看著‘神代以知’做著什麼。

或者說是被封印了?

他單手支撐著下巴思考著這個問題。人類的大腦實在是精妙無比的東西,要說他的意誌也不算多麼堅強,能活下來單純是因為更年輕。

不過這個結果也是注定的,隻要那位先生還能勉力堅持,他就不會出這種下策。所以一定是他狀態最差的時候才會對上自己,所以最終的結局並不意外。

而且以知由衷地認為,那位先生最後做出這種百分之百會輸的決定,可能是年紀太大失了智。至於他忠心的屬下們為何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在得到那位先生的所有記憶後,他覺得可能是平時的積威太重,他們已經養成了服從的習慣。

這也是以知任憑‘那位先生’的記憶占據主導地位的原因,底下的這堆人,不客氣地說,都是瘋狗,隻不過戴上了鏈接在那位先生手中鎖鏈的項圈。一旦主人消失,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如果知道他並不是那位先生,他就會被這群惡犬壓在身下撕咬蠶食。

所以如今硬撐也要撐下來,雖然他也知道這種行為很危險,畢竟他已經被那位先生入侵過了,自我意識不趁著如今加強,還要繼續壓抑這種本性,說不定就會玩火自焚,但也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以知掰著手指數,如今能確保完全站在他這方的人大概隻有GIN哥一個……甚至這還是最好的結果,他自己內心其實也在度量著,他的分量真的比得上那位先生嗎?

他抬起眼睛,掃過了幾位熟悉的陌生人——他完全沒見過,但是在那位先生的記憶中,他已經和這些人相當熟悉了——落在了站在靠後方的琴酒身上。

組織TOPKILLER的銀色長發如同月華般披散在肩膀上,看似恭順的垂著頭,帽子在他麵前是不允許戴的,已經被摘下來抱在手中。

從那天開始,他就沒和琴酒單獨見麵過了。琴酒太了解他了,隻要獨處超過一分鐘,有機會說話的話,琴酒絕對能認出來他。正因為如此,他才不敢見麵。

並不是不信任琴酒,隻是他覺得自己似乎沒有重要到這種程度。他相信自己對琴酒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如果和其他人比,以他們的關係來說,說是最重要的人也不為過。

可是他還是不覺得自己有和琴酒的工作相提並論的重要性,他有可能是戀愛腦,但是琴酒絕對不可能。

所以出於逃避的心理,也是不希望見到真的關係破裂後,琴酒看著他失望的眼神,到時候引起的連鎖反應反而不重要了。

神代以知換了隻手撐臉,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戀愛腦的天賦……不過,這樣理智地剖析自己也是件挺新奇的事情,現在是那位先生的邏輯更占上風。

就算年老,那位先生也實在是算無遺策。他現在的確是非回警視廳不可,甚至算到了景光的反應。他告訴景光的反應就是為了讓景光對他產生警惕,如果之後有人代替了他的身份回到警視廳,他們就會知道不對勁了。

但是事到如今,他不回警視廳也不行。組織安插在警視廳的釘子……他無法確認他們是否還會對他效忠,如果失控了,景光必然首當其衝。

所以他需要和景光他們統一戰線,組織也需要蘇格蘭和波本,好在蘇格蘭是叛徒的事情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可以使用‘神代以知和蘇格蘭是幼馴,所以他倒戈了’這樣的理由來解釋。

這樣,他手裡能用的人就有兩個了,然後逐一擊破就可以了。

——讓他們效忠的對象從先代轉向自己。

解散組織是再愚蠢不過的想法,或許是受了那位先生的影響,神代以知也不太想放棄自己手中得到的權力。組織存在的意義絕不僅僅是搞恐怖襲擊,而且在先代的帶領下,一組織的臥底,除了從最初開始追蹤他的衝田白野,其他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身邊不是條子就是FBI,再不整改這個組織就沒救了。

不過他如今已經是BOSS了,是不是隻要稍加暗示,就可以潛規則下屬了?

神代以知的視線又不自覺地落在了琴酒的身上,這個房間裡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敢抬頭看他的,所以他的目光也就更大膽了些。

琴酒卻忽然抬起了臉,在寂暗的房間中,綠色的眸子似乎灼燒著某種讓人不安的情緒。神代以知愣了一下,耳朵‘騰’地就燒了起來。

“……”

神代以知再次看過去的時候,琴酒又低下了頭,柔順的銀發從肩膀滑落到胸前,手感跟看上去一樣好,剛剛那種冒犯的行為隻不過是他的錯覺。

“今天就到這裡吧。”他開口說道,控製著自己的語氣,扶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保持著安靜向他鞠躬致禮,按照順序離開了這個房間。神代以知麵無表情地目送所有人離開,連腳步聲都沒有,簡直就像是食死徒聚會。

——呸,這不是說我是伏地魔嗎!

琴酒離開的時候已經沒多少人了,神代以知刻意不讓自己看他,那灼人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他覺得都要忍不住了,最終還是沒有抬頭。

聽到門被關上後,他總算是鬆了口氣。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了衝田白野跪在他的麵前,他嚇得差點坐回去。

……幸虧他從小家教比較嚴格,即便是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會鬆懈。如果琴酒還有一點點可能會為了他放棄工作,衝田白野要是知道他根本不是那位先生,後果不堪設想。

這人真是他的克星。

神代以知的表情一瞬間有些崩塌,好在衝田白野是低著頭的。

他沒說話,等著衝田白野解釋他為什麼留在這裡。

這是唯一的好處了,那位先生雖然是個說一不二的暴君,但他又是個LV99的謎語人。他不喜歡解釋,也不怎麼喜歡說話,但是要求他的下屬準確無誤地猜到他的想法。

猜錯?不可能的,猜錯的人活不到現在。所以組織裡的大部分人,對著麵癱臉察言觀色的水平極高。

衝田白野,蘇茲作為初代實驗品一直在組織內工作到現在,他這方麵的技能水平相當高。所以在蘇茲麵前扮演那位先生並不算難,隻要會裝冷淡,衝田白野就會自己概括出那位先生的行為動機,來解釋自己的行為的。

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是……

神代以知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沉默不語地看著衝田白野,他其實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是不是在對方說話之前,提前讓他閉嘴比較好。

果然,衝田白野在行禮過後,抬起頭來殷切地望著他,對他提出了一個讓人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麵對的請求。

“在看不到儘頭的黑夜,您會感覺寂寞嗎?”

神代以知沉默下來,言簡意賅地回複道:“滾。”

於是衝田白野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臉上還帶著幸福的微笑,讓人不由得覺得,其實挨罵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神代以知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他感覺有些心力憔悴。

衝田白野無可否認地強,但是這人實在是性格惡劣,真不知道當年那位先生是怎麼馴服他的。

甩了甩頭,他將衝田白野的名字從大腦中清除,難得的休息時間,他真的不想被這種人占據多餘了時間。

以知拿出手機看了看空蕩蕩的手機屏幕,沒有人給他消息,無論是今天聯係到的景光,還是應該被他嚇了一大跳的研二,以及琴酒,都沒有人給他發消息。

如今,才是真的自由了,已經不會有人再監視他了。

再努力一段時間,就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了。

神代以知猶豫了許久,才終於站起身,來到了房間裡的一個小門前。

他立在門前,有些不安地整理著自己平整的衣領,拽了拽衣服下擺,又開始對著旁邊的擺設花瓶的反光整理頭發……

他做了相當多的準備,側耳傾聽了裡麵的聲音,沒有傳出任何的聲響,安靜的理所當然。

以知做了兩次深呼吸,終於抬手敲了敲門:“我進來了。”

沒有人回答,他說不清是惆悵還是鬆了口氣,輕輕地打開了門,才走了進去。

是布置過的房間,消毒水的味道讓他揉了下鼻子。以知走到了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的一瞬間他的眼睛裡就盈滿了水光,轉過頭去擦了幾下,但是眼淚這種東西,偏偏就越擦越多,他最後也放棄了掙紮,破罐子破摔地趴在了床邊。

“爸爸。”

男人的臉色蒼白,沉沉地睡著,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雖然從之前的環境中脫離出來,但是這些年的傷害並不是輕而易舉就算完的,無可避免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神代以知是寧願暴露身份也要讓他出來的,但是‘治療薩澤拉克’這項提議,並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反而在他提出之後,大家紛紛表示了讚同的意見,找了很多理由。

像是‘能力強,能恢複也算是好事’,還有‘這樣也好,避免了資源浪費’之類的,讓以知覺得,他爸爸當年在組織裡,其實應該人緣很好。

這其實並不奇怪,當初為了哄騙他父親,那位先生幾次聲稱希望對方能當他的繼承人。所以大家提前討好要上位的太子很正常,就算關係不會多好,至少不能差吧?更重要的是,以知的父親性格相當好,簡單來說就是很有人格魅力,隻要和他說過幾句話,就不可能會討厭他。

這一點以知基本上沒學到,他隻會對在意的人微笑。不過作為一個帥哥,還是那種有公認美貌的人,見過以知的人基本上也很難會討厭他就是了。

以知握住了爸爸的手,在他印象中溫熱有力量的手,如今乾瘦地隻剩下嶙峋的骨節。

他感覺鼻子更酸了。

如今爸爸醒不過來也好,如果看到他在做這種事情一定會為他擔心的,希望這段時間能將他的身體養好。

以知仰起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很快就什麼都變成一片模糊了。

想起自己過去的這二十幾年的人生,被組織毀掉的家庭,他覺得當初朝著先代的屍體來的那幾槍有些不夠,這麼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可是媽媽是真的去世了。

被子的一角忽然落下了一滴水,暈染成了不怎麼規則的圓形,緊接著一顆一顆地接連掉了下來,沾濕了一小塊地方。

“我當初,應該休學的。”他低聲說道。

但以知也很清楚,就算他整天在家裡,真的出事他也無法阻止。

即便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他還在排斥著這樣的現實。爸爸還活著,讓他覺得說不定回過頭就能看到媽媽。

“好想你……”

他將臉貼在父親乾枯的手上,閉著眼睛感受著從那邊傳遞過來的體溫。

因為身邊的人是父親,以知一點也不擔心地陷入了沉睡之中,隻是在他身邊就感覺很幸福。

睡夢中他被人抱了起來,手中的溫度脫離後瞬間被冰冷包圍,讓他有些不安地皺了皺眉,但是很快就陷入了一個十分溫暖的懷抱之中。

“媽媽……”

解鎖了新稱謂的琴酒動作相當明顯地一頓,但還是皺著眉給以知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

他將以知抱到了旁邊的房間,順手將這邊的門鎖好。

給沉睡的神代以知換衣服這種事他並不是第一次做了,動作相當熟練。琴酒利落地幫他收拾好,塞進了被子裡。

熱源的離開讓以知有些不安,他緊緊地抓著琴酒的袖子,怎麼也不願意放開。像是如果有什麼東西消失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彆離開我……”

琴酒繃著臉,卻坐在了床沿。

青年閉著眼睛,淚痣落在眼睛下方,眼角還有殘留的淚珠,琴酒覺得這家夥大概下輩子也會長淚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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