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離開不久,掌下還留有暖得灼人的熱度,和撥亂心弦的氣息。
這股熱氣鑽進血管,一路湧上心頭,叫傅嶽庭心情沉重。
昨晚和秦硯擁抱整整一夜,他卻睡得昏沉。
為什麼要睡?
可以用來睡覺的時間那麼多,偏偏是昨晚,為什麼要睡?
傅嶽庭的拳頭默默又硬了。
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噔噔噔”
“大少爺,您醒了嗎?”
管家剛從客房方向回來,手裡端著一碗醒酒湯,猶豫著敲響傅嶽庭的房門。
沒想到很快就聽到門內傳來回音。
“進。”
語氣淡淡,和平常沒什麼區彆。
管家頓了頓,開門進去。
他看到傅嶽庭正站在床邊,原來已經醒了,隻是和秦硯一樣,身上的西裝皺皺巴巴,頭發也有些淩亂,但神情看起來毫無異樣,隨意轉來的漆黑雙眸讓人心頭微跳。
注意到管家的視線,傅嶽庭也低頭看了看。
他隨手脫了外套扔在床上,扯鬆領帶,往衛生間走去:“講。”
管家跟在他身後,低聲說:“老爺子交代廚房,今天遲半小時準備早餐,您可以再休息一會兒。秦先生也正在客房衝洗。”
聽到秦硯的名字,傅嶽庭腳步一頓。
他看了管家一眼,微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家點了點頭,把醒酒湯放在一旁桌上,才轉身離開。
傅嶽庭沒再回頭。
之後再從浴室出來,他穿戴整齊,去了樓下。
——
秦硯下樓的時候,隱約聽到大廳有說話聲由遠及近。
“連老爺子的筆跡都認不出來,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冒失!”
“行了吧媽,來來回回你都說了多少遍了,煩不煩啊!”
“你要是穩重點我還會說你嗎!你到底知不知道輕重,你就甘心被傅嶽庭踩在腳下?”
“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大哥本來就比我強!”
秦硯沒有聽人牆角的愛好,於是加重了腳步。
交談戛然而止。
秦硯很快到了樓下。
大廳被傭人恢複原樣,已經沒了昨天的熱鬨。
驟然的安靜裡,一串腳步聲顯得尤其明顯。
是傅英哲,身旁有一男一女,都年近中年,渾身上下透著保養得當的精致。
男人的五官和傅嶽庭相似,隻是不帶著傅嶽庭的氣場;女人長得很漂亮,可眼神尖利,麵相刻薄。
見到他,三人臉色不一。
傅英哲最沒城府,色厲內荏:“為什麼偷聽我們說話!”
秦硯還沒開口,就見傅英哲臉色又是一變,看向了他身後。
秦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和傅嶽庭對視。
傅嶽庭好不容易回歸的鎮定瞬間被衝擊得七零八落,險些同手同腳,好在及時穩住心神,強裝冷靜的神情讓對麵三人掌心發汗。
他們不知道剛才的話被這兩個人、特彆是傅嶽庭,聽到了多少,心裡一陣心虛。
傅英哲趕緊先打招呼:“大哥,早。”
在他之後,站在一旁的男人也出聲:“嶽庭,你一直不喜歡喝酒的,昨晚怎麼醉得那麼厲害,以後還是少喝點,不要傷了身體。”
是否出於真心另說,但男人這句話肯定隻想表達關心,沒有彆的意義。
秦硯很清楚這一點,不過聽到這句話,多少還是有些不自然。
傅嶽庭很少喝酒,顯然是傅家人的共識。
隻是他知道得遲了一天。
察覺到他表情的細微變化,傅嶽庭微蹙起眉,麵上已經流出不悅。
原本還想說什麼的傅英哲立刻緊緊閉嘴。
傅嶽庭已經走到秦硯身旁站定。
他不去看,也不靠近,隻是聞到空氣裡沐浴露的味道,就足夠挑起他的記憶,想起早上那個緊密的擁抱。
為了轉移秦硯的注意力,他介紹:“傅盛,我父親。”
傅英哲昨晚就見過,並且見麵的過程很不愉快,傅嶽庭沒有多提,至於傅盛身旁的女人,他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得益於宋景明的八卦,秦硯對傅家的結構也有些了解。
傅博宏一共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
大兒子沒有從商,是一位教授;小兒子留學期間就在國外發展,很少回國;女兒則商業聯姻,經營著夫家的公司。
隻有二兒子傅盛,至今還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夢想。
每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坐吃山空。
還因為發妻死後過於放飛自我,讓情人仗肚上了位,造就了不少談資。
當年的情人,就是傅盛身邊的這個女人,鄒婉柔。
當年的大肚,想必就是傅英哲。
外界傳聞,傅盛此生最大的成就,就是生下了傅嶽庭,但現在看來,兩人的關係,說冷淡都有些親密了。
和傅盛打過招呼,秦硯心底有些感慨。
豪門出身,大概都逃不了這樣的結果。
包括昨晚的家宴,傅博宏的生日把人聚齊,人丁興旺的傅家人看起來熱鬨非凡,可飯桌上滿是勾心鬥角,讓人生厭。
那樣的場麵,同樣在生意場上的秦硯當然不覺得陌生,也不難想象,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該有多麼累。
和傅家截然相反,他從小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十歲那年,鄰居家的女兒失蹤,家長瘋狂找了一年多都沒有線索,離婚後一拍兩散,獨自回來的韓峰把他領養,供他完成學業,期間乾脆還組了一個民辦孤兒院,開到了今天。
他的生活環境,或許不夠富貴,卻建立在以善意為基礎的條件下。
秦硯再看傅嶽庭。
難道就是因為見過太多現實裡的貌合神離,所以選擇在遊戲裡交友?
這時管家推著傅博宏從一旁走來。
傅博宏說:“都站在這兒做什麼?去吃早飯。”
傅盛三人趕緊上前,跟著他走向餐室。
周圍又重新變得安靜。
來自身側的視線就變得愈發難以忽視。
秦硯也下了兩級台階,才想起一直沒跟傅嶽庭打招呼:“早。”
傅嶽庭看似平靜。
他不去回想,昨晚的畫麵也依舊在腦海裡徘徊。
醉酒後的記憶還有些模糊,秦硯的表情反應他記不真切,唯獨他強取豪奪的每一幕,總是揮散不去,並且最後永遠定格在那個擁抱。
所以秦硯盯著他。
他隻能盯著空氣。
他乾巴巴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