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袖中取出當年文章,泛黃的紙頁,字跡微暈,其上朱批直若霞染,於燭火下格外醒目。
“臣不才,自故紙堆裡尋出這篇錦繡文章,陛下當年親筆批紅,可還沒落色呢。”宋惟庸開了句玩笑,呈上紙頁。
杜希文半垂著眼睛,直戳戳的眼刀子往下捅,可恨竟刺不穿那石徑。
卻原來,千古第一壩,抬的還是他宋派。
吳謙出身晉冀,拜在姚歙州門下,與宋惟庸正是一條褲腿兒。
元嘉帝已然攬卷在手,掃了一遍,麵現笑顏:“原來是元嘉二年的榜眼,怪道朕瞧他這名字特彆地熟。”
“陛下門生眾多,哪記得這些?”宋惟庸笑得從容,語聲亦然:“那幾年正是內憂外患,陛下禦駕親征,力克北疆與西夷,實是操勞得緊。老臣記得,當年殿試之後,陛下便領兵北上了。”
“宋閣老這是給朕台階兒下呢。”元嘉帝笑道,將那紙頁還予他,麵容感慨:“這一晃眼,當年朕點的榜眼,如今已然做出如此佳績,朕心甚慰啊。”
他負手而歎,似憶當年,鶴氅上的卷雲紋浮氣蒼茫:“朕的運氣倒是不錯,當年點出來的榜眼,而今已成肱骨,而那陳劭八年失憶,原來……亦是為國效力。”
宋、杜二人目不旁視,齊齊躬身。
總歸誰也沒差著誰一招,打個平手。
花香浮動、夜霧輕湧,霜葉銀瓣間,竹風細細而來,似攜一段陳年舊憶,讓人思及曾經的歲月、流逝的光陰。
這種感慨的氛圍持續了些時候,元嘉帝方振起衣袖,轉向宋惟庸,微攏眉頭:“宋閣老,卻不知陳劭失蹤時,是在何處?”
“是在川陝一帶。”宋惟庸答道。
元嘉帝“哦”一聲,攏緊的眉頭未見放鬆:“由川陝至臨江府,何止萬裡?他是怎麼去的那裡?這一路州府,就沒他的行跡?”
“陛下恕罪。”宋惟庸躬著老腰,就要下跪,卻被元嘉帝攔住了。
“罷了,宋閣老站著說話吧。”他道,麵上浮起笑意,薄薄的一層,似天邊最後的一線暮色,須臾就將為夜色傾覆。
宋惟庸仍舊垂首,望不見他的神情,唯語聲低沉,攜風而至:“自陳劭歸家,吏部一直在查他的行跡,後與臨江知府所言相印證,得知陳劭當年出現在臨江府時,是在深冬,其出現的地點,則在荒嶺僻穀,為當地獵戶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