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都是我的人,我倒要瞧瞧誰敢去嚼這個舌根兒!”李氏擰眉奪手,攏著衣袖冷笑:“如今卻也好,離了那一大家子,我也省心,沒那些鎮日裡東挑西唆的東西,耳根清靜得很。”
語罷又回首,寒著一副眉眼道:“這府裡的主我還做得,媽媽謹記,凡有那亂傳亂說的,一律提腳賣了。憑他是誰,還能越過我這個當家主母?”
見她動了真怒,羅媽媽不敢再勸,忙應是,擦擦眼淚,又去斟茶。
卻不妨此時簾外傳來丫鬟綠水的聲音:“太太,姑娘來了,說要去給老爺請安。”
李氏怔得幾息,身子骨兒一鬆,眉眼到底軟了下來。
“這孩子。”她心疼地道,搖搖頭,眸中浮起一層水光:“她這皆是為了我。”
羅媽媽倒是歡喜的。
李氏與陳劭如今真正相敬如冰,今天陳劭一回家,李氏竟與他分了房,這可是再沒有的事兒,委實叫人發愁,今見陳瀅來了,羅媽媽便覺得,這是個居中調和的好機會。
“太太。”她乞求地望著李氏,目色殷殷。
李氏輕歎,聲氣兒也跟著綿軟:“請姑娘進來吧。”
羅媽媽麵露喜色,忙扶李氏去至正堂,方安了座兒,那綠影紗折枝菊的門簾子一挑,陳瀅走了進來。
她今日穿件卷雲紋暗銀掐邊兒荼蘼白紗衫,蒼海明月石藍縐紗夾裙,發上隻挽個圓髻,插戴著一枚銀鳳釵子,釵頭下垂著寶藍流蘇珍珠串兒,襯得鴉鬢雪膚、清眸流光,倒比往常添了幾分顏色。
“我兒快進來。”李氏笑著招手,目色似三春融暖,不複寒涼。
陳瀅上前欲見禮,被她一把拉過去,笑道:“好孩子,這早晚兒的,你怎麼會來?”又摸她的衣裳:“如何穿得這般單薄?可冷不冷?”
陳瀅笑答:“這天氣正舒服,女兒覺著正好呢。”細細端詳李氏神色,語聲轉輕:“女兒就是過來給父親請安,也瞧瞧娘。”
李氏笑著點頭,眉心動了動。
稱陳劭父親,卻稱她為“娘”。
一親一疏,莫不分明。
她心底微歎,鬆開陳瀅,拉她坐去一旁,細聲道:“你父親才喝了藥,這會子怕還未睡,你們也多日未見了,正該請安。”
想了想,又蹙眉:“今兒下晌,你哥哥接了人回來就去了書房,整半晌沒露麵,隻說要溫書,飯也是端過去吃的,也不知他吃飽了不曾?”
“娘放心,女兒已經去瞧過了,阿牛說哥哥照常吃了一碗飯,把那香漬菜心、芙蓉鮮鮓都吃得見了底兒,又添了半碗筍尖兒湯。女兒還去廚房瞧了,灶上正煨著山栗粥,還配了幾碟糟鵝掌、釀瓜、三和菜什麼的,哥哥晚上也餓不著。”
陳瀅絮絮道來,李氏到底放了心:“今兒事情太多,鬨得人仰馬翻的,也真是……”
她咽住話聲,不再往下說,眼風掃了掃正房方向,淡笑道:“罷了,我也不拉著你說這些閒話,你自去瞧你父親是正經。”
陳瀅卻不肯就走,又陪她敘些彆事,聽她再三催促,方慢慢辭出。
明希堂的正房與偏廂,不以遊廊相接,卻在當中設了道花牆,來回需繞出石徑,穿竹籬門、踏白石階,實是院中隔院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