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傳書,那可是要寫字的。
他攏共也沒學會一百個字兒,每回寫信都像上茅房憋大號,憋老半天兒,也憋不下一個字蛋兒來,真是想想就愁死個人。
馬猴兒的臉皺得更厲害了,像個小老頭兒,佝著腰、背著手,一路咳聲歎氣。
細雨被涼風拂著,在深巷中偏去一側、又轉向另一側,馬猴兒愁苦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這重重雨幕中……
數日後,盛京城來的飛鷹傳書,便已擺上陳瀅案頭。
看著那信上歪七扭八、連文帶圖的字跡,陳瀅也自鎖眉。
關於助手的自我修養問題,看來是要提上日程了,否則讀信如猜謎,委實太影響信息交換。
“這信你解出來了?”身旁傳來熟悉的語聲,嵌進秋雨寒窗,若一甕沉釀拍開泥封,酒香四溢,入耳便已叫人醉了去。
陳瀅轉過頭,向裴恕笑了笑:“大致上能猜出些來。”
裴恕正自拭劍,聞言便將嘴角一斜,劍上寒光凜冽,他的笑容亦有著秋水般的明亮:“倒要請陳校長釋疑,那鬼畫符似的東西,到底寫了些什麼?”
“湯秀才跟個小太監私下見麵,那小太監後來進了皇城,馬猴兒他們就沒敢再跟著了。”陳瀅答得很快,沒打半點磕絆兒。
裴恕“謔”了一聲,半邊眉毛挑起老高,拿著布巾遙指書案:“小猴子能寫出這麼大段話來?”
陳瀅便微笑:“我半猜半蒙出來的,估計差不離吧。”
多讀幾封馬猴兒的信,了解他的“畫符”特點,並總結出一定的規律,解讀他的信便也不是難事,隻不過需要多花些時間而已。
將字條兒擱進炭盆燒了,陳瀅複又探身往窗外瞧。
院子裡並無人,滴水簷下的青石被雨洗得清亮,天陰沉沉地,涼風湛然,隔牆一樹金桂探進來,風一吹,便落下幾粒碎米,花香和雨至,沾衣欲染鬢。
“照這意思看,那個所謂的‘風骨會’,果然與宮裡有關?”裴恕停下拭劍的手,沉吟地問。
陳瀅“唔”了一聲,凝眉思索。
自莫子靜供出“風骨會”後,陳瀅便擇其要者,向裴恕透露了部分內情,並請他暫時保密,不要對任何人提及,尤其是元嘉帝。
裴恕自是應下。
之所以陳瀅將此事告知於他,一是因為他們很快就會成親,她往後的行動瞞不了裴恕;其二,亦是最主要的原因,則在於她信裴恕,亦需他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