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仙人墓15(1 / 2)

飛鴻雪爪 唯刀百辟 12194 字 9個月前

他回想起她在亭間所刻招式,牽動銀絲抵禦三劍。

截得很準,三劍劍鋒抵在銀絲之上,這招式確實與大悲杖效果相類。

可下一瞬,一股無形力勁迎麵襲來,將他掀翻出去。

他負手薄引牽絲,接三段後躍,勉強穩住身形,忽地明白——大悲杖法能禦萬物是不錯,也也隻能抵禦有形之物,比如劍鋒。

劍鋒雖擋住了,無形劍氣卻難抵擋。

一邊想著,一遍又躍出數尺,閃開接續而來的五道劍氣。

方才立足之處乃是一處溪麵小石。

在他避開瞬間,水霧被劍氣衝開,水麵陷下五道凹坑。

凹坑工工整整,並無水星四濺。

叮咚清響聲中,水坑一陷即回,水霧一散而返。

這股劍氣收發自如,無分毫偏差,幾可算得爐火純青。

看著那處水麵,長孫茂幾乎立刻就明白過來。

他捫心自問,哪怕他垂手擊水,也未必能控出這般穩勁力道。

他贏不了張自明。

這個念頭出現時,他抬頭又往道人望去。

道人仍立在方才那巨石處,也向他望過來。表情依舊很淡,漠不關心似的,手頭動作隨視線停留而隨之一頓,似乎等他說話。

張自明在等他求饒。

道士確認他打不過自己,所以不想讓他拖延下去,這對誰都不利。

隻有讓他快一些認輸,他才不會傷得更重。

我打不過他。

他也確定我明白這一點。所以準備隨時停下,等我開口求饒,以免將我重傷抑或取我性命。

長孫茂立刻讀懂道人眼神。

但下一刻,長孫茂微微傾下去,一身足備五弓,抬眼看向張自明。

他不會罷休,張自明也明白過來;旋即眉心微蹙,一袖拂出,劍伴千芒向他疾刺而去。

刃未至,劍光已將他整個籠罩,劍氣已無可閃避。

長孫茂退無可退,繃住絲線,截擋周身劍氣。

劍氣與銀絲相觸迸發火光,四濺火光忽地衝飛出去,於水麵拖拽出一道數十尺漣漪。

長孫茂猛地撞上山壁,跌墜下來。

煙霧散去,他腹腔不由自主一抽,一口血從齒縫滲了出來。

張自明遠遠望過去,與他相視,手頭動作稍作一頓,仍是那個表情。

決計不會手軟,仙人墓勢在必行,隻等長孫茂開口求饒的表情。

長孫茂咬緊齒關,咬得額上青筋一現,力道之重,以免自己頭腦不清醒時講出違心之言。

而後撐著身體,緩緩站起,手動了動,似乎想抖出牽絲,奈何手指發抖,摸了幾次都沒摸到機竅。

張自明歎口氣,閉眼搖搖頭,袖隨手卷,旋於半空的長劍倏地陡轉,複又向那山崖下重擊而去。

長孫茂抽不出絲,又無可避讓,隻得手持談梟,以整節短棍格擋。

重壓之下,他跪倒在地,一腳陷入水中,一腳塌入泥濘裡,被壓低數尺,淺水與泥皆沒至腰際。

至此,程霜筆已不忍再看。

如今張自明,內外兼修,氣劍雙絕,自然遠勝當初。

十年前的江映,恐怕也遠不敵如今的張自明。

可如今的長孫茂,卻也難及十年前的江映。

哪怕有李碧梧牽絲翎在手,有葉玉棠手寫龍虎劍破解訣竅伴身,也絕無半分可能能令他敵過張自明。

想到這,程霜筆悶聲說道:“這……這怎麼可能贏。”

不由順了口氣,收回視線,打量亭中人。

周遭靜得異常。

另外兩人皆紋絲不動。

葉玉棠則一動不動望向遠處,遠處“鋥”地一聲,她便輕輕一顫。“鏘”地一擊,她整個人都縮小了一圈,有如做錯事的孩子,長孫茂挨的每一下都像責罰,悉數到他身上。

程霜筆又閉了閉眼,心頭一揪,望向另一處闔眼冥神的李碧梧,猶豫著開口,“李師叔,你……不幫幫他?”

李碧梧沒應。

程霜筆站起身,“他這樣下去,不行的。”

李碧梧忽地笑了。

程霜筆道,“師叔為何發笑。性命攸關,這很好笑?”

李碧梧仍笑了一會子,方才說道,“明明已將可贏之法交到他手頭,卻不用,還指望我怎麼幫他?”

“可贏之法?”

程霜筆沉吟片刻,想起他與張自明打鬥至今,自始至終用的是談梟之內所攜長絲,裡頭絲線雖與牽絲翎勾連在一起,但絲上毒性甚微。

最毒的是翎,小小一葉翎,上頭溝壑叢生,積液沿絲淌入,流入翎上凹槽之中。一旦嵌入皮肉,倒刺在其間拉扯鉤掛,毒液立即滲入血、脈,淌入四肢百骸,其滋味可想而知。

長孫茂始終未發碧翎,倘若出手,一著不慎,張自明必有性命之憂。

思及此,程霜筆出言道,“張自明讓他三招,劍氣雖急烈,卻下手克製,長孫茂自然不可以毒翎攻他,若真毒殺張自明,絕非義舉。”

李碧梧哈地一笑,“毒殺張自明?你瞧他那樣,能毒殺張自明?”

話音一落,聽得“轟”一聲巨響,長孫茂倒栽入水。

張自明望著他落水之處,靜靜等待。

水麵波紋漸漸平息,卻不見有人出水來。

程霜筆見情形不對,高喊兩聲:“長孫茂,長孫茂!”

無人回應。

程霜筆自涼亭探出身,“這破什麼墓,既然彆人非去不可,咱們又技不如人,不去也罷。不如另尋他法,留待來日,將性命給折在這裡便不好了。”

仍無人回應。

程霜筆一時著惱,脫口罵道:“長孫茂,你他大爺的……你他大爺的認個慫怎麼的,認個慫不丟人!你若於此處丟了性命,叫小葉子怎麼辦?”

依舊沒有回應。

程霜筆一時泄氣,一拳捶在石柱上,忍了忍,轉頭走出湖心亭,決定去水中將長孫茂撈出來,再替他告個饒。

剛走出幾步,忽聽得李碧梧在身後一陣狂笑。

長孫茂決計贏不了張自明,李碧梧也決計見不到李碧桐——也不知有什麼可笑的。

但這震徹山穀的笑卻令程霜筆起了身雞皮疙瘩,不由停下腳步,回頭去看。

李碧梧打量這山穀,高聲喊了一句:“李碧桐,李碧桐——”

這一聲喊魂似的叫法,幾近穿雲裂石,莫說遠處仙人墓裡,怕是天上仙人也都能聽見了。

回聲消弭,李碧梧複又喊了聲,“我知道你就在這山中!何以躲著不敢見我?”

話音一落,幾隻瘦鳥從雲間振翅而飛,遠看似鶴,偶然迸出幾聲鳴叫,起初似鐵器相交,再聽又如刺耳大笑,於空穀之中回蕩不休。

李碧梧眉間一抖,袖下微動,一道銀絲一擊即回。

瘦鳥驚叫著墜落下來,砸入溪水,漆黑血水沿著溪石湯下山澗。

山間安靜下來。

李碧梧複又喊了一句,“李碧桐,你若執意躲著不肯見我,寶哥的好女兒便要死在——”

山峰之上,忽地傳來個聲音,將李碧梧打斷:“何人殺我白鸛?”

說話的是個少年,聲音稚嫩,絕不會是李碧桐。

李碧梧笑一笑,問道,“你是何人?”

少年問,“何人殺我鸛鳥?”

李碧梧換了個問法,“李碧桐是你何人?”

少年隻得答道,“我乃歸月大師座下藥童子。”

李碧梧笑道,“歸月,是她法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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