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澤念看著懷裡的孟寧。
孟寧很白,一種冷調的白,連海灘熾烈的陽光都改寫不了。整體的長相漂亮清秀,就連鼻尖都是秀挺小巧。唯有眉毛濃密,有種野生感,一點點鋒利透出來,這讓她看上去有一些倔。
說這話的時候眼皮半垂,也不知是不是瞧著自己拱起的膝蓋。
溫澤念可以逗她一下,但溫澤念沒有,溫澤念說:“好的。”
孟寧彆扭了下。“好的”什麼“好的”,過分一本正經,太像行走在那南洋風情挑高大堂裡人人仰望的女經理。
那的確是溫澤念的某一麵。
可溫澤念勾下腰,那身原本筆挺的製服在腰際堆疊出柔軟的褶。
孟寧下頜微揚,去承接她的這個吻。到這時,她又一點不像殺伐果決的女經理了,唇軟糯得一抿就化,還有Riesling帶花果調的清淡酒香。
孟寧擱在沙發上的腳趾用力,支撐著自己的身子往上拱一拱,去加深這個吻。她的舌尖在溫澤念唇齒間放肆,溫澤念不抵抗,任她予取予求。
白日裡的矜傲和此刻的順從在溫澤念身上交織出奇異的矛盾感,令孟寧欲罷不能。
此時窗外的雨當真落下來了,洋洋灑灑鋪滿露台,說不上是詩是畫。
她們在夜雨裡接吻,交纏的聲音如雨絲一般細膩。
直到溫澤念那不太嚴實的嘴輕輕“嗯”一聲,孟寧放開她。
她生理期,又沒做好摘下佛珠坦誠相待的反攻準備,再吻下去就不禮貌了。
雖然剛才那如雨細密的接吻聲回想起來,跟“禮貌”一詞著實扯不上關係。
孟寧為這想法有些好笑,又本能的一陣不好意思,以至於臉上的表情很分裂,眉眼軟化著,唇角緊抿著。
她感到溫澤念的視線和射燈一同落下來,收斂了神色:“怎麼了?”
溫澤念的一隻手徐徐落下,像是要落在她側頰,卻臨時轉了道,隻把她額邊一抹碎發勾回耳後,語調慵懶道:“沒怎麼。”
便把故事繼續念了下去。
孟寧再一次闔上眼,直到溫澤念的聲音熄滅,她才從溫澤念懷裡起身,理了理自己頭發。
溫澤念半扭著腰,一隻手肘支在沙發背上,撐著頭望向她。
她說:“我們總得克服人類的劣根性,戰勝這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溫澤念笑出了聲。
逗著她問:“你是人類學家?還是哲學家?”
孟寧不理,往下道:“這其實是一種很正常的心理,畢竟我們的身體很親密,也很契合。”
溫澤念含笑問:“噢,契合嗎?”
孟寧一時失語言,好在溫澤念也沒追問下去。
她得以再繼續:“其實想明白了也沒什麼,這種占有欲,就是生理引發的一種人類共有的心理反應。”
溫澤念沒說話,半垂著眼睫,不知在想些什麼。
孟寧想:她
的睫毛好濃。
孟寧自己的睫毛長,但纖纖的。
不像溫澤念,她化眼妝,但據孟寧觀察,應該沒塗睫毛膏,睫毛有種天然的美感,在眼下打出露濃般的花影。
溫澤念抬眸的時候沒肯定也沒否定她那句話,問的是:“你剛才說,我們總得克服人類的劣根性。”
“你說的是,我們。”
孟寧一怔。
“所以說,你這麼多天沒來找我,是因為你也有這份劣根性?”
今晚分明沒歡愛,孟寧脊背卻沁出一股熱意。
這是什麼抓重點的能力。
難怪人家能做行政經理。或者不做行政經理的話,可以改行去做福爾摩斯。
溫澤念問:“又沒有人找我搭話,所以激起你對我占有欲的原由,是什麼?”
孟寧在心裡答:是因為你技術太熟練。
讓我在登上極樂的時候都忍不住分神去想,你經曆過怎樣的前任。
但她是不可能這樣回答的,她那張臉很有說服力,斂起笑意的時候清冷而認真:“我是說,如果我麵對同樣的情況,肯定也會有這樣的心理。”
“這很正常,我們隻要想通了原因,就很容易克服。”
溫澤念拖長調子“嗯”了一聲,也聽不出是認同還是反對。
孟寧說:“我該走了。”
溫澤念拿起沙發上那張信箋遞她:“再見。”
她折三折放進信封,又收進口袋。溫澤念起身拉開衣櫃,找了把傘給她:“我喜歡借你傘。”
孟寧接過時望著傘帶,那位置曾被用來綁溫澤念給她的房卡,而現在房卡就在她的製服口袋裡。
溫澤念說:“因為借了傘,總有還的時候。”
“所以,每次借你傘的時候,連雨都變得可愛了點。”
******
孟寧撐著傘走回宿舍。
雨氣清寒,讓人很快懷念起方才一吻的悱惻與溫暖。
孟寧在雨霧裡慢慢走著,反思著那一吻。
她都不知自己怎會莫名其妙的邀溫澤念吻她。
或許燈光柔暖,靠墊舒適,連隨風而舞的薄紗都輕曼,一切的環境太適合接吻。
又或許,溫澤念的那句話取悅了她。
讓她確信“占有欲”不是自己多餘的心思,溫澤念也一樣。
她腳步拖得更慢,看路邊新發的草芽被夜雨洗出一抹新綠,旁邊矮坐的神像石雕不知源於哪一個神話故事,她忘了。
吻就吻了吧。
她生理期跑去找人,什麼都做不了,平白拿了頁科幻故事,付出一個吻是理所應當。
但為什麼心裡隱隱彆扭著。
她回房洗澡睡覺,第二天早上鬨鐘響起,她叫祁曉起床。
祁曉一頭半長的頭發蓬亂得像獅子,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就開始嘻嘻笑。
孟寧走向洗手間的時候瞥她一眼。
直到
訓練完,兩人來到海灘控製室。女救生員的生理期不是秘密,需填寫上報方便工作分配,祁曉看她填表時突然慘烈的“啊”一聲。
其他隊友看過來,祁曉趕緊擺手:“沒什麼沒什麼,腳趾撞到櫃角了,簡直是人間酷刑哈哈哈。”
直到其他隊友散了,她才拉一把孟寧壓低聲:“你昨天也填表了對吧?”
昨天早上隊長跟她交代沙灘車的養護,她眼尾瞥著孟寧纖長的個子站在這裡填表,一時也沒往心裡去。
這時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你昨天就生理期,那你去找那誰做什麼?”
“聊天。”
祁曉捂住臉:“我還以為我的千年枸杞精奏效了呢!我又買了!”
孟寧嚴肅問她:“你到底多少錢買的?”
祁曉報了個數,孟寧怔半晌。
交代一聲“晚上回宿舍再說”,便先去工作了。
下班回到宿舍,孟寧拿過祁曉的手機,幫她跟賣家交涉退款的事,祁曉蜷腿坐在床上欲哭無淚。
就在這種心情下,她都覺得孟寧真好看,倚在牆邊埋著頭,纖細的頸項勾著,認真的時候沒笑意,眉微微蹙著。
就連溫澤念這種姬圈天菜,想跟孟寧圓一場綺夢這件事,都顯得一點不難理解。
過了會兒,孟寧走過來把手機遞她:“好了,賣家同意退款了。”
孟寧剛才本想要不要舉報這家店鋪,一看月銷量,得了吧,倒閉應該也就這兩天的事。
笑著逗祁曉一句:“這麼貴你都給我買,要不是咱倆屬性一致,我都懷疑你暗戀我。”
祁曉揚起一根食指搖兩搖:“咱倆現在屬性不一致了,雖然給了你學習資料,但不知你領悟力如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一致回來。”
孟寧:……
祁曉手機“叮”一聲,她點開看銀行卡退款到賬,鬆口氣拍拍胸口:“不過你放心,你不是我的那杯茶。我花這麼多錢是因為,”表情嚴肅的一握拳:“苦了誰也不能苦了姬圈天菜!”
孟寧:……
溫澤念怎麼苦了?溫澤念那句“看到你皺眉的樣子我就能……”言猶在耳。
孟寧怕祁曉瞧出她神情的異常,微微埋下頭。
晚上獨自去海岸線散步,回來洗完澡把自己扔到床上的時候,她盯著溫澤念昨夜借她的那把傘立在牆邊,輪廓模糊,隻有淺月白的花體“C”是一片幽暗裡唯一的視覺重點。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昨夜從溫澤念的行政套房出來,她心裡彆扭的感覺所謂何來。
今天祁曉的反應說明了一切。
祁曉知道她昨天生理期,第一反應便是問——“那你去找那誰做什麼?”
無論在誰看來,她和溫澤念的關係都是床伴。
而昨晚溫澤念在沙發上擁著她的肩念故事、爾後接吻的那一幕,太過溫情脈脈。
太像……戀愛。
無論她為昨晚那個吻找到了多麼合理的理由,事後
想來(),果然還是太過越界。
她沉心反思?(),決心這幾天都不去找溫澤念。
隻是不知道這樣下去,心心念念的科幻故事,能否讀得完。
她就這樣一直耗到又一次休假,那把傘就一直靠在宿舍牆邊,她也沒去還。
本該是明天一早出島,但祁曉有一場想看的電影今晚點映,兩人便放棄晚餐時間抓緊寫了值班報告,打算搭今晚的最後一趟快艇出島。
往日這種活動,祁曉都熱衷讓孟寧陪她去,這次約了宋宵,卻沒約孟寧。
語重心長跟孟寧說:“你這身子啊,彆勞累,得多養養,彆動不動就暈。”
又拍拍孟寧的肩:“我又在直播間給你買了活珠子,你可一定要吃。”
“什麼是活珠子?”
“就是毛雞蛋!”
兩人來到碼頭,夜幕的降臨不過一瞬間的事。最後一抹夕陽像過分頑皮的貓尾巴,打著彎一旋便在天邊沒了蹤影。夜色是蓋向毛線球的紗,惹得貓爪這邊撥一下、那邊撥兩下,便在人間鋪了個平平整整。
天邊掛著星,隻一顆,不知是不是啟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