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用本就是為此事來尋賈璉商議的,與之相比,周瑞這邊反倒隻是被吳用摟草順便打了兔子。
不過,現在一看,這般熱鬨的榮國府,卻不是個能隱秘說話的地。
見賈璉已經回首過來,吳用想了想,先是另提議道:“我且和兄長去遊覽那座傾城伯府一二,路上正好說說聖上提拔的那通政使官職。
原本按照朝廷慣例,兄長太常寺少卿升任,該是外任按察使、鹽運使,或是因功在京任順天府尹、大理寺少卿、詹事府少詹事才對……”
賈璉估摸算了一下,從攆走了周瑞算起,他已經是閒談了半個時辰,可見今日榮府府中的訪客已經漸少。
賈璉便帶著吳用往東路儀門那邊走,喚人拿來收著的名貼單子查看。
稍後確實是未有什麼人必須要賈璉出麵接待。
賈璉便也不再遲疑,和吳用打馬出了榮國府,往西邊坊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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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府中,各種接待常例都在。賈璉出門的消息一時間倒也波瀾不驚。
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原隻是趕上年末,來榮府裡算租子。不想到被吳用逮了住,等他回到後廊與周瑞家的一說後,當時就害了病倒下。
周瑞家的雖說也是惶恐,但也隻好強撐著麵上不露聲色,先打發了丫頭去請醫師過來,自個則一如往常的進來榮府當差,尋王夫人。
他們夫妻和吳用的事那萬萬不敢暴露的。
王夫人掌管榮府上下,權威深種,周瑞一家縱然是陪房,可王夫人也不隻一家心腹。吳興、鄭華一家亦是娘家人,說不得周瑞這邊事發了,就是這兩家來料理。
周瑞家的打從南北寬夾道過,先見了鳳姐院前那擋風的粉油大影壁,不敢停留,目不斜視的走遠。
再往前,行徑榮禧堂後院的三間抱廈廳,周瑞家的從西角門進,先到了李紈的院子。
李紈的丫鬟素雲從後門出來,正好相撞見,忙來問這個月的月錢下落。
莫不是都折算到年節去了?
周瑞家的不好推脫,笑對道:“近來太太和璉二奶奶都忙了些,許是無意遲了。我去見了太太就明白,本來就少了誰都不該少珠大奶奶的一份才是。”
素雲這才放過周瑞家的,賠了個好,再說幾句話,因見周瑞家的著急,便隻目送她走了。
周瑞家的從榮禧堂後廊走,再跨過一麵東角門,繞過東小院,進來王夫人院中。
靠東南邊的一角,是趙姨娘、周姨娘住的地,周瑞家的先來這邊送月錢。
兩個姨娘都是二兩銀子,身邊伺候的三等丫鬟一個半吊錢。
周姨娘那邊還算好,等周瑞家的趕到趙姨娘房外時,老遠就聽到罵聲傳出來,又不見安寧。
“…隻顧著攀高枝,今個倒是想起你兄弟來了?原是在我麵前擺譜?外頭來人不曉得的,還以為是我在給好姑娘行禮哩!也不看看受委屈的是誰?擺著模樣寒磣你娘老子來!”
周瑞家的正從窗台外走,聽到這話,一時都不知道該不該敲門。
房裡的是三姑娘探春,她聽得趙姨娘發罵奚落,隻麵色慘白的站著,不發一言。
“姨娘,姑娘本是特意來孝敬你的…”探春的丫鬟侍書有些看不過眼的開口。
“什麼就叫她來舍銀子?我什麼年紀,是好趁早孝敬完了?”
趙姨娘將探春的荷包踹進袖子裡,仍是不依不饒,連帶著將侍書也數落了一遍。
尋常時候,她哪裡有這種威風。
賈環也在,眼見趙姨娘罵的起興,眼珠兒轉動,想著罵完三姑娘倒是也不必來罵他了,便連探春孝敬的銀子也不惦記,趕緊些挪動腳步向外麵走。
“好個下流沒剛性的東西,你給我回來!”
賈環聽到喝罵,身形速度反而加快了幾分,徑直的玩外躥。
周瑞家的早早讓了身位避開,但又聽得“哎呦”一聲。
餘光看見鳳姐兒正靠在窗台上聽聲,唬得周瑞家的忙扯住了賈環,將之拉住。
“環三爺,今個怎麼沒了眼色,差點衝撞了璉二奶奶。”周瑞家的擦著冷汗,鬆開賈環,退到一邊。
賈環偷瞧到鳳姐兒麵有慍色,小聲嘟囔了幾句,在原地僵住不動了。
“我說是什麼讓你老人家過來瞅熱鬨,瞅見罵罵咧咧的,真是還叫人過得什麼年?三姑娘的丫鬟是老太太房裡出來的,我還罵不得呢,你就大口啐她,好給三姑娘眼
色看。他們哥兒姐兒的裡頭橫豎有什麼不對,老爺太太今個也不是不在府裡,輪到到旁人來這樣管教?侍書丫頭,陪著你家主子出來,再和環兄弟見老爺去,待著這地算什麼事?”
聽到王熙鳳隔窗發話,裡頭趙姨娘不敢做聲,隻窸窸窣窣一陣後,侍書陪著拭了淚的探春出來。
鳳姐兒再看賈環,抬手指了指道:“還有你這,毛猴子似的人,隻顧在家裡亂竄,撞上了我倒是不要緊,但要是衝撞了什麼林妹妹、史妹妹,看你哥哥這次不窩心腳把你腸子踹出來?”
賈環唯唯諾諾應聲,繞過鳳姐兒,跟在探春背後去見二老爺賈政。
鳳姐兒複瞥了窗內的屋子一眼,曉得趙姨娘該是要氣得咬牙,她隻是不理會,帶著豐兒往另一邊走,見王夫人去了。
周瑞家的見狀,忙是留下一兩銀子一吊錢,然後匆匆跟上來。
趙姨娘眼見屋外沒了人影,才是氣衝衝的跑出。
“仗著不要臉的發達了,還要隻會在這逞威風!我是外人?你該是肚裡鑽不出種的內鬼!平日隻見把東西往自家私庫裡扒拉,早該罵你這不知臊東西!”
趙姨娘對著東麵罵了一頓,眼見王夫人的丫鬟金釧兒玉釧兒打從一邊過,這才立刻收了聲,掉轉進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