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跨院裡,王夫人見了鳳姐,笑著讓她就地坐了,再問道:“府裡的月錢放了嗎?你大嫂子是個不愛吱聲的,我也隻好問你。”
“已經打發人去放了,蘭哥兒在學堂學的好,就多補一份舊例銀子到大嫂子哪兒。”鳳姐兒道。
“嗯,雖說不多。”王夫人點點頭,道:“但多少是個心意。”
榮府這月的月錢放遲了也是有原因。
遼東遼西八處地方收了差不多兩萬兩的租子,本來是早就備下用來過年節、元宵。
但賈璉突然封了伯爺,老太太一高興大擺筵席,京中每日迎來送往的,算出來的賬目已是將過年的銀子花了個七七八八。
“…嬸嬸,既然朝廷禦賜了一座宅子,璉二他總是要搬些東西過去,不然寒酸了,閒人少不了念叨什麼立不起門閥的事。”鳳姐兒和王夫人說了榮府公中的賬目後,試探著開口。
“我曉得你意思了。”
王夫人在佛堂裡坐不下去,引鳳姐兒出來說話。
“老太太讓我們管著府裡,向來沒什麼差錯。聽說璉二現在賺了好大家業,都是一家人,我們該幫襯的當然少不了。隻有些事要先請示一下老太太的說法,免得做差了,不是苦了這就是苦了那的,讓我們夾在中間受罪。”
王夫人接著道:“還有你公婆那邊,你讓璉二去好生請示下,其實這事怎麼也要大老爺他們先開口才對。”
王夫人說的好聽。
但其實榮府裡誰不知道,大房那邊若不是賈母在上麵壓著,早就該父子反目了。
“大老爺那邊讓璉二去問問就好,也不是個能掛礙的事。”鳳姐兒有些不依不饒:“嬸嬸您看,府裡是不是也先做好年後的準備才是,璉二的伯爺府那邊彆的布置先不說,那些丫鬟婆子、看門的、養馬的,總歸是自家派過去的人方便。”
“鳳辣子管家這些年,說話都穩當了不少……”王夫人點點頭,笑了笑,不做回答,卻另提起了一事。
“璉哥兒燒了南京榮府老家,原是說定了,要等朝廷的意思。現在等也等到了,真也看不到什麼撥款重修的旨意,璉哥兒那邊,是個什麼說法?
這話我原是打算年後再和老太太提一提的,免得壞了大家過節的樂子。你看,今日璉二燒了南京的宅子發跡了,明日寶玉燒了北京的宅子,又得了富貴。再等到琮哥兒時,祖上哪裡還有什麼家底拿來揮霍?”
這心思王夫人醞釀的久了。
賈璉富貴加身,卻和她的瓜葛不大,連大老爺那邊賈璉都隻差拿拳頭招呼了,何況她這素來不待見的嬸嬸,孝順二字想都彆想。
也正是如此,現在賈璉那邊聲勢越大,王夫人心裡頭就越不是滋味。
連現在發來榮府的拜貼都被賈芸小子使人收了招待,渾然忘了這府上真正當家的是哪個。
“嬸嬸,璉二他這事畢竟不同…”
鳳姐兒占不過王夫人的理,正想扯開話頭時,外頭平兒尋過來了。
鳳姐兒和王夫人同時收了聲。
平兒給王夫人見了禮,再到了鳳姐兒跟前,小聲道:“興兒到我哪兒傳話,說是外頭太子府的官突然到,二爺又出府去看宅子去了,一時尋不到,隻能勞奶奶您去接待。”
“怎麼要我去?”鳳姐兒說了一句,但馬上反應了過來:“那人是指名要見二爺的?”
“是。”
平兒應聲,鳳姐兒不敢耽擱,忙是從王夫人這告退。
王夫人目送鳳姐兒走了,本正待會佛堂,又突然起了意。
“太子府來了人,你那邊怎麼不清楚?”王夫人詢問一邊悶聲的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忙告罪了一聲,解釋道:“後廊巷子裡的芸哥兒搶了活計,因他有官身,林大管事都過去說不上什麼話。”
“什麼官身?屁大點的抬頭蟲兒。”王夫人微微歎道:“還是他璉二爺臉麵大。”
周瑞家的聽到怨言,身子微不可察的縮了縮。
待見到王夫人又要起身往佛堂裡去,周瑞家的趕緊上前來請示。
“太太,我今個在府裡走時聽了個消息,那璉二爺好像是有心搬出去,住朝廷賞的那伯府。”
周瑞家的也是被吳用那邊嚇得急了,這才主動過來,和王夫人說起這事。
說出口兩邊討個好,即便不成,總先把他們家摘出去才好。
“既然是皇上賜下來的,璉二隔三差五的去住個幾日有什麼可說的,也值得你特意提起。”王夫人隨口道。
“太太說錯了,按照我聽的意思,怕是要反過來才對…”
周瑞家的小心瞅了瞅王夫人。
隔三差五出去住,和逢年過節回來住,這中間的意思可大了!
王夫人見周瑞家的說的信誓旦旦,再想想賈璉的素日言行,這話就已經先信了一半。
“…我去老太太那地看看,午後還沒去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