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這日。
京中,平章禦史林家。
林黛玉心事重重的出門來,擦著眼淚回望一眼。
隻見林衝帶著幾個隨從牽馬出來,也不說話,隻打馬往另一頭去了。
丫鬟紫鵑喊了轎子過來,站到林黛玉身邊張望著道:“好了,都因為是姑娘你那樣和老爺說話,現在衝大爺出門,肯定是得了吩咐去水梁坊裡找璉二爺去了,等到時候老爺見了,哪裡會饒了璉二爺?姑娘這不是故意害他嘛。”
林黛玉先前哭了一陣,此時心中已經是想明了,笑道:“我要是不說開了,往後還不知道要添多少麻煩,如今就都讓璉二哥去應付,誰叫他招我的。”
說了話,林黛玉進了轎子裡坐著。
紫鵑跟著,一同往隔壁坊內的寧榮街那邊過去。
因太子良娣薛氏今日到榮國府裡走親戚,早打發了人來給林黛玉送信。而黛玉本來也念著當年同在賈母跟前吃住的姊妹情,今日家中又出了荒誕事,便正好躲到榮府這邊來。
午前時分,四個轎夫擦著汗水到了寧榮街,抬轎子從榮府東麵角門進來。
到了二道門裡,榮府自個抬了轎子過來接。
黛玉出來換乘,一路往賈母那邊過去。
不多時,到了賈母上院外。
留在這處的一等丫鬟鸚鵡出來,到了轎子邊笑說道:“林姑娘,您來晚了一步,老太太帶著薛氏去榮禧堂裡看鳶尾花去了,才剛走沒一會。”
林黛玉便也不出轎了,隻說了幾句話後便告彆鸚鵡。
轎子再順著東西穿堂出來,取道南北夾道內,停在了西花牆下。
林黛玉這才出轎子,餘光回望了下原本的鳳姐院,然後領著紫鵑繞過三間抱廈廳,進來榮禧堂後樓。
榮禧堂內黛玉過來的也少,不過有周瑞家的領路,一麵笑說一麵走過了榮禧堂後樓那片屋子。
再往外走,繞過那五間掛牌的敕造正屋,沿著東麵鹿頂耳房邊過,順著甬道打從內儀門出來。
林黛玉這才遠遠望見了賈母等人,正在向南大廳裡說笑賞花。
“老太太,您看誰來了!”
周瑞家的引黛玉過來,笑著稟告。
林黛玉上前來屈身行禮,喊了聲外祖母。
“誒!”
賈母忙招手,叫黛玉坐到身邊來,樂不可支道:“先前他兩個的事情彆人都不知情,真難為你還肯來看我……”
又有鴛鴦過來拉著,黛玉也就順勢坐了過去。
賈母滿麵笑意,摟著黛玉看向左下角一人道:“那些話先不說了,好玉兒,你還認不認得她呀?”
那邊椅子上,一人正疊手端坐著,身穿嫣紅色鑲邊藍綢麵褙子,赤金緞麵黃底馬麵裙,頭戴金鳳七繆攢珠髻,頭發由一支點翠釵綰起。
黛玉看了看,拿團扇半掩著麵道:“寶姐姐最不愛閒裝扮的,哪裡會不認得。”
說著,林黛玉起身來笑著見禮:“民女見過太子良娣。”
薛寶釵忙過來扶住,先嗔怪的看了黛玉一眼,然後握著黛玉的手轉而對賈母笑說道:“老太太,您不用擔心我們姊妹們生分,這些日子,都是由我常來寫信給黛玉。”
“這說著……”黛玉兩彎罥煙眉似蹙非蹙,道:“難道,我就沒主動寫給你?”
“哈哈哈……”
賈母就喜歡看這些,忙讓黛玉和寶釵都坐下,一齊賞花吃酒吃點心。
薛寶釵看了花,用了兩塊點心,再陪著賈母趕了兩局棋,便將位置讓給躍躍欲試的史湘雲,起身來請示去看王夫人。
王夫人是薛寶釵的正經姨媽,賈母自然沒有不準的。
薛寶釵由此告退,帶著貼身的丫鬟鶯兒出來,由早就等著的王夫人身邊丫鬟彩霞領著,取路過來內儀門。
那榮禧堂牌匾下五間正房是無人住的,彩霞領薛寶釵轉向東南邊三間小正房處。
一到了此處,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好個孽障!”
“快叉出去!”
“關在屋內,誰都不許去看他!”
門戶敞開,寶玉被兩個人夾著,垂頭喪氣出門來,往另一頭去了。
薛寶釵心道難怪沒在南廳裡見到寶玉,原是在受姨父的教訓。
待寶玉過後,薛寶釵整理了衣裳入內,
屋中賈政和王夫人都在,顯然是聽到了薛寶釵來榮府走親的事,正在等著。
薛寶釵到了屋內,向前跪拜行禮。
王夫人唬得忙來扶寶釵,邊上賈政不願受這禮,已經是站起身來,叫寶釵快坐下說話。
再說了幾句話,賈政避諱,便是借口公務走了。
薛寶釵這才來問王夫人方才寶玉的事情。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王夫人道:“在我家裡住過些日子的林姑娘你也是知道的,多標致合適的人兒。前些日子我有意替你兄弟去定親,不成想邢夫人那邊也是這般想的
,已經替琮哥兒到林家登門過了,雖然不成,但也常送禮過去。昨個寶玉知道了這事,便說了琮哥兒幾句,一沒動手二沒罵人的,卻叫老爺知道了,叫叫寶玉過來數落。”
薛寶釵聽了原因,笑道:“這事容易,等我走時,同老太太說起寶兄弟也就是了。”
王夫人麵上頓時更是歡喜了。
等賈母要寶玉過去,賈政那話哪裡能關得住。
再待了一陣,薛寶釵婉拒了王夫人留飯的話,起身告辭,接著朝外麵賈母所在的南廳過來。
轉過那五間正屋,出來儀門。
薛寶釵見賈母那邊依舊熱鬨,正要過去,旁邊鶯兒卻是突然出聲,引著寶釵往一邊看。
“那邊的,是不是林姑娘?”鶯兒指著道。
薛寶釵打眼一看,笑道:“可不就是,估計是她人多坐不住,出來散步解悶了。”
薛寶釵便也不急著到南廳裡去了,起了意,轉身悄悄跟到了黛玉身後。
黛玉和紫鵑正一邊說話,一邊在中庭遊賞。
行至一處空缺無人的暖閣邊,黛玉停下步伐。
薛寶釵走近了正要嚇唬,不料黛玉已經回頭來。
“寶姐姐回來了。”
見黛玉說話有些生冷,薛寶釵笑著上前來賠罪道:“好妹妹,我是見你入迷了,故意來喊你的。”
“寶姐姐還說這話,可不是個信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