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樂極生悲(2 / 2)

編排皇帝,說出去確實也是大事,賈璉本已經坐下,聽到這話忙是起身來。

“微臣謹記了。”

雍隆皇帝擺擺手,叫賈璉再坐下。

自有宮人趕來,各自奉茶。

也是連月來值守國事,兢兢業業不敢鬆懈,如今聞得大勝了,雍隆皇帝才讓趕得巧的賈璉一起來說說閒話。

君臣說了些遼地善後的舉措,都是隨性,其中戴權少不了查漏補缺幾回,該當記的記下。

賈璉沒有所求,說話提議的都不含私心,當真隻為國事,雍隆皇帝自然聊的歡喜。

這般君臣閒聊倒也不是頭一遭了。

大太監戴權就時常暗忖,這賈大人這般年紀登上高位,也是有著緣由的。

先是值守宮廷的龍禁尉出身,天生就讓今上比他人高看一眼,又是赫赫赤子之心,允文允武逢著做得了大事……

眼下,閒話間茶添了兩回,賈璉念著通政使司衙門裡估計要來人找了,便有了去意。

正要告辭間,忽然聽到皇帝一話。

“……說起來,你家中是不是有個銜玉而生的子孫?”

賈璉隻好先來回話道:“是有一個,小名也就起作‘寶玉’,不成想都傳到陛下耳朵裡了。”

雍隆皇帝麵上饒有興趣,問道:“果真有靈驗神異之處?”

賈璉道:“這倒是不好分說,他人是不曾見過的,隻闔府裡都視為祥瑞。”

聽得越說越深,戴權忙是勸誡賈璉道:“這事還要看他日如何,怎可妄稱祥瑞?如王陽明仙人送子、李青蓮太白星墜、王半山俗謂之獾郞,如此種種,或為古之能臣,或為古之賢人,方算得上‘祥瑞’二字!”

“那寶玉怕是終身無望了——”

賈璉正隨口笑說著,話到了一半,戛然而止。

怎麼說也是侵(銀)官場十載的人,聽得戴權這赤裸裸勸話,他哪裡還能反應不來。

曆朝曆代,皇帝老爺們都是相當忌諱底下人的神異的。

那廣為人知的金刀之讖不提,例如篡漢之王莽,就曾經依‘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讖語,滿天下追捕喚做劉秀的人。

如今上頭的那位,怕也是如此。

戴權方才說起的李太白的祥瑞算一遭,而不曾提及的那王侯一輩,如劉邦項羽、楊堅李世民等,可也個個都是生有異象……

一時間有口難辯,賈璉隻好複言道:“寶玉他實不是個能為官做宰的人,至今四書都不曾讀完,還能談什麼公羊穀梁。往後去做李太白,怕也是難以勉強,浪費了這祥瑞。”

這話說的卻情真意切,他還真是如此看待寶玉的。

雖說賈璉自個四書五經也沒有讀完就是了。

雍隆皇帝聽了賈璉辯解,麵上顏色不改,起身來說道:“朕不必過問了,史冊記載祥瑞甚多,無益於國計民生,海晏河清、家給人足即莫大之祥瑞。”

賈璉聽得咧嘴起身來,拱手笑道:“陛下真個是聖明,能說的這好話。”

戴權瞬時跟上來道:“這話直將古來漢文唐宗宋仁這些,竟都比了下去!”

今人是不好比古人的,雍隆皇帝少不得回頭來斥罵戴權幾句。

不過也正虧了戴權逢迎一番,君臣已是複了融洽。

雍隆皇帝還有折子沒批完,賈璉亦是要忙通政使司的事。

最後對答了幾句,賈璉領了旨離開,替禦駕發文過問遼地總督,要幾位清查了羅刹過後治下各族的戶籍報來。

待賈璉一走,雍隆皇帝再度到臨敬殿裡批文。

因又是想起了羅刹戰事大勝,叫人高興,雍隆皇帝一邊審批,一麵笑對戴權提及方才的話。

“先前賈璉說他家銜玉那事,朕是不信的。好歹是官宦人家,多半是產房裡被無知的蠢婦替了什麼玉過去,才惹得一陣風言風語。不然若說祥瑞,朕便該是最大的祥瑞,卻而其餘靈驗神異之處,竟是從未見識過,可知不實。若是有,許它什麼怪力亂神的東西,來朕跟前見上一麵也好。”

這話不敬鬼神,戴權原是想勸,但又念得皇帝今日實在高興,才暫且作罷,隻小心附和。

是夜。

雍隆皇帝入後宮水皇後處歇息,因確切高興難耐,自覺戰事一勝,江山就是真要海晏河清了,少不得多用了些酒即興。

時至當夜二更時分,漸覺神魂倦怠,身體不安。

雍隆皇帝即起了意,擬旨邊疆大勝,輟朝三日以示慶賀。

有這旨意示下,少不得還來續上幾杯,隻一杯酒落肚,忽聽得宮門外有號泣之聲。

起居內外竟一時尋不見一人,雍隆皇帝頓時驚恐,隻得自己走出查看。

才一出門,便見已逝的太上皇手持一角簾帳,細細在手上繞作吊繩,正目帶憤恨看來。

“逆子——”

“父皇!”

雍隆皇帝當即驚醒,抬頭四顧,隻見自己仍在水皇後宮中。

“快來人!”

門外一時還無人應答,雍隆皇帝渾身冰冷,額頭汗水好似豆子一般溢出,滴落。

正拔了床頭劍在手,死死盯著門外時,一個婢子慌慌張張的進門,繞過重重簾幕過來伏地而請。

“——陛下,太後娘娘賓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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