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倒是能去提一提。
就在屋中忠順王和朱貴談論得起興的時候,邊上小門賈薔慌慌張張的掀簾進來傳話。
“啟稟各位王爺,宮裡派人過來尋了!”
賈璉、水溶、忠順王、朱貴一時都是詫異,忙走出,到了鐵檻寺正殿這邊來見。
來得人的眼熟。
賈璉仔細一看,竟是許久沒有消息的大太監夏守忠,不知什麼時候複起了職位。
夏守忠這次專門來傳口諭,讓欽差隊伍就地散了,各自歸衙,獨忠順王入宮奏對。
眾人慌得領旨,忠順王當即留得眾人,同夏守忠進宮去了。
今上的口諭尋來,隨行的一乾人等才知道宮裡這般著急要見人,便再不敢在鐵檻寺多留,忙是各自告辭,往返京中。
賈璉在後,還往賈敬靈前上了柱香,便脫了孝服也準備回京去。
“璉二,容說幾句話再走,想必公務再是繁忙,也不急於這一時片刻。”
剛一出門,賈璉便見著東府尤大奶奶在門邊說話,顯然是等候已久。
一邊說著,尤氏流出淚來,到一邊拭去。
賈璉遲疑片刻,隻好答應,打發身邊等著的太常寺丞先回去報信。
“嫂子你有話就直說,是敬老爺治喪有什麼手短處?還是送了訃聞誰沒來?”
這般和氣的話讓尤氏聽得有些愕然。
這些年賈璉和東府這邊鬨得不可開交,沒想到還能見他說見句好話過來。
“勞你費心大老爺這事……不過喪事勉強也算妥當了。”
尤氏的心思熱切了些,壓下那幾許詫意,再來說話。
“實在是方才夏太監來,說起一事。賈門裡去年修建大觀園,各方用度欠了內務府的賬,攏共不下一百萬兩銀子,說是要定一個時候還上才好。”
兩人隻在停靈外頭站著,身邊各自有著隨從跟著說話。
尤氏接著道:“你也知道東府這邊大爺不好做事,如今夏太監突然來問我,我實在不好說話。也不知道西府那邊是什麼章程?大家商量些才好。”
賈璉如今做得高官,和內務府一樣是常在宮裡來往的,依著尤氏所想,或許可以去通融些。
“嫂嫂難道不知?俺自打搬出西府後便再不曾管過這些,有這等事你隻過去尋管家的就是了。”
賈璉原來還當是什麼事,賈敬入了殮,玄真觀的道士也都放回去了,待聽到隻是賈家拉了虧空的事,不免便隻剩得冷笑。
尤氏如何不知道賈璉搬遷那事。
但西府裡大老爺賈赦那邊不好開口,素來當家的二老爺賈政又外放了,尤氏一時還真不知要尋誰才好,少不得還來勸賈璉。
“你雖說出府,但也是賈家的人,時至今日少不得家裡幫襯,才能如此落落大方。若說這時就置身事外了,難免要叫人寒心。”
賈璉道:“這話卻不中聽,常言道有多大鍋下多少米,若是我來,怎麼會掏空家底將大觀園建成如此模樣?又十停銀子裡倒是有五六停去了空處。嫂子要是有心,把這些銀子尋出來,再大的窟窿也能填了。”
賈璉說到這,拱手又進門去了。
這尤大奶奶既然放著西府王夫人不去尋,隻先來尋自個身上的便宜,那就是想錯了地。
正好還留在鐵檻寺沒走,不如先去尋那一清道長說起那事。
“這!”
尤氏眼見賈璉進門去了,著急想要喊住,但卻顧忌在賈敬靈前,又害怕賈璉發怒,不免按了按衣袖裡收著的東西,隻能作罷。
但先前聽夏太監發問她也實在委屈,在內務府虧空的銀子分明是西府的事,東府因新建大觀園割去老大地界不說,怎麼還要來擔著這個責?
尤氏雖是東府大奶奶,但因底下無所出,又是續弦,所以平時隻會將就賈珍,自己實在拿不定什麼主意。
如今隻得等回了寧榮街,和賈珍還有西府那邊再商量這事罷了。
……
賈璉進到停靈的屋子,往左邊一角內室中來,一手掀開閻王轉生送行圖,露出裡麵正坐著說閒話的幾個道士。
“大人。”
或有認得賈璉的,或有不認得卻認得官袍的,都是起身來見禮。
賈璉點點頭,進來屋中,尋到角落裡正閉目打坐的一清道人身旁。
這時,這一清道人也正好睜開眼看過來。
“我知道璉二爺的來意了,隻是時候未到。”
賈璉擺擺手,讓人將其他道士請出去,再是來詢問道:“什麼時候未到?莫非你還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一清道人笑道:“非也,實在是貧道耳朵靈通,在外搖鈴時就恰聽了幾位的談話。”
賈璉一時也摸不準一清道人說的是真,還是用話術故意詐自個。
一清道人接著道:“此天要皇帝陛下受此噩夢纏身之苦,貧道若此時去解了,一來太過違逆天意,恐有不虞,二則也顯不出貧道的本事,故而時候未到。”
賈璉聽得一陣甩頭,將這雲裡霧裡的話好不容易才甩出去。
大致的意思倒是聽出來了,這一清道長非要到山窮水儘之時才肯出山,到時候顯得他能耐,說不得還想換個一二品的冊封真人來做。
賈璉又是搖搖頭,起身來。
“罷了,從未見過如此‘入世’的道士。你既然說時候未到,俺也不來強求,且說不得陛下的病症過幾日就好,那才皆大歡喜。”
說著,賈璉出門去了。
一清道人本想說皇帝病愈了也不全是好事,但見賈璉走得急,便隻莞爾目送他出去了,複閉目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