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2 / 2)

男人起身,拿起那件蓋在土包上的外衫,搭在臂彎上,然後又跟蘇水湄道:“我們的關係,就此結束。”

蘇水湄霍然抬眸,那顆心又沉落穀底。她仰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陸不言轉身,朝前走去,語氣又恢複到了從前的陰冷,帶著一股清晰而明顯的界限感,“跟上。”

蘇水湄踉蹌著站起來,跟在陸不言身後走了兩步,卻不想地上濕滑,不小心便摔了一跤。

這次,男人沒有來扶她,而是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她。

蘇水湄心尖一涼,她咬牙,撐著身子自己站了起來。

絕望,害怕,無奈。

她想挽留,可是沒有理由。

他們本來就不應該開始。本來就不應該開始的一段感情,如此終結,也算沒有遺憾。

小娘子跟在陸不言身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她一邊擦,一邊走,聲音很輕,帶著淡淡的抽泣。

陸不言麵無表情地走在前麵,能跟清楚地聽到小娘子的抽噎。他咬住自己的唇,嘗到血腥氣,喉嚨裡也跟著哽咽了。

突然,走在前麵的男人頓住了。

他轉身,朝著她伸出手,道:“走出這段山路,我就不是你的言郎了。”

蘇水湄的淚落得更凶,她看著麵前男人的手,哭泣著,顫抖著,握了上去。

男人緊緊攥著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

路很長,也很短。

蘇水湄希望這條路永遠都不要走到儘頭。

可是一條路,怎麼可能沒有儘頭呢。

兩人站在儘頭,蘇水湄下意識轉頭往後看。

小路之上是兩人泥濘的腳步,那麼親密的交疊在一起,卻已經是過去式。她又轉頭看向眼前的儘頭。

這不是路的儘頭,而是她跟陸不言的儘頭。

男人鬆開了蘇水湄的手,那股溫暖潮濕的感覺被寒風吹散,殘留在掌心之中的隻剩下陰寒。

好冷。

陸不言往前去。

蘇水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才踉蹌著跟上去。

從今日開始,她的言郎便不再是她的言郎了。或許不久之後,會有彆的女人牽著他的手,喚他言郎。

蘇水湄的心揪緊了,她甚至覺得自己連呼吸都開始困難。她努力調整自己的節奏,在寒風之中努力獲得那點稀薄的空氣。

“我此次來蘇州城,不隻是因為平遙,更是因為暗藏在蘇州城內的前朝餘孽。”走在前麵的男人突然開始說話。

那一瞬間,蘇水湄的呼吸陡然順暢起來。她神色恍惚的朝前看去,男人走在前麵,並未回頭。

“那聖……張三公子也是為了鏟除前朝餘孽而來?”蘇水湄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他呀,”男人語調輕鬆,“來玩的吧。”

蘇水湄:……玩命嗎?

天色已暗,天際處晚霞已落,隻剩一點漱雲正在慢慢消退。

晚風呼嘯,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陸不言突然開口,“你信我嗎?”

蘇水湄一愣,然後點頭道:“信。”

“哦。”男人話罷,便不再開口。

蘇水湄揪著自己的衣角,也不知是出於私心想跟陸不言說話,還是單純對這件事存疑,“那你有懷疑的人了嗎?”

“有。”男人回答的乾脆利落。

“誰?”

陸不言沒有回答,他隻道:“天亮之前我要趕回去,有件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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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上了最後一班回到蘇州城的船。

趙大郎一死,趙府內衙門接受。

因著陸不言的關係,所以大家暫時還住在這裡。

蘇水湄已經很疲累,她回到自己的屋子,蜷縮在被褥裡。

被褥很厚,卻怎麼都捂不暖她的身體。或者說,她的心。迷迷糊糊間,她聽到外麵有吵鬨聲。

蘇水湄掀開被褥站起來,發現自己昨夜睡前竟連衣裳都沒換。

真是邋遢。

自嘲一笑,蘇水湄透過花棱鏡,看到自己蒼白的臉,還有眼底明顯的青白之色。

太難看了。

沒有胭脂水粉,都遮不住。

蘇水湄靜站一會,用冷水搓了臉,瞬時清醒,然後哆哆嗦嗦地推開門出去了。

外麵很亂,似乎是有很多捕快的樣子。

蘇水湄初聽見的便是楊彥柏撕心裂肺的聲音,“我是被冤枉的!那不是我的東西!”

蘇水湄靠近了,透過人群,看到了陸不言。

男人一夜未睡,麵容依舊俊美。他立在冷陽之下,手裡拿著兩樣東西,“這是從你的包袱裡搜出的三日不散和一本跟西竹手裡一模一樣的殺人賬目。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僅僅憑著這點東西,你就懷疑我嗎?你難道以為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都是假的嗎?”楊彥柏被捕快按著,雙眸赤紅。

陸不言深深閉上眼,“我隻認證據。”

“陸不言!我是被冤枉的!”楊彥柏使勁掙紮,卻依舊掙脫不了身上的束縛。

黑二也已經被綁了起來,兩人被捆得跟粽子一般,扔進了馬車裡。

蘇水湄躊躇了一會兒後擠過去。

陸不言看到她,神色一頓,然後偏頭。

蘇水湄咬唇,努力擺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她喚他,“老大,你這樣是不是太草率了?楊公子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對對對,小江兒說得沒錯,我什麼都沒做!”楊彥柏一腳蹬著馬車,一腳撐地,差點劈叉。

陸不言垂眸,盯著蘇水湄道:“你知道他殺了多少人嗎?你就這樣為他求情。”

麵對陸不言深沉悲切的眼,蘇水湄沉默了。

她確實沒有資格為楊彥柏求情,因為她手中沒有證據,而陸不言的手裡卻有真真實實的證據在。

“如果你覺得楊彥柏無辜,就拿出證據來。”男人又道。

蘇水湄的頭垂得更低。

陸不言麵色陰沉道:“如果沒有,就閉嘴。”

小娘子呼吸一窒,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到陸不言。

男人的眸子又冷又硬,仿佛從來就不認識她一樣。

蘇水湄沒忍住,又紅了眼。

她受不了,她受不了男人對她這麼冷淡。可這本來就是她應該受的,這是她選的路,她就該承受這樣的後果。

蘇水湄低著頭,用力咬唇,卻還是沒有將鼻息間的濕熱之氣憋回去。

陸不言轉身,不再看她,隻與胡離道:“真相大白,事不宜遲,我要親自押送他回京師。胡離,你留在這裡,保護張三公子。”

雖然朱肆依舊頂著一個張三公子的名號,但有點腦子的人都能大概猜到他的真實身份。

“老大,你這也太急了一點吧?”胡離看一眼蘇水湄,然後將目光移到陸不言身上。

“有些事,遲則生變。”陸不言先前幾步,伸手拍了拍胡離的肩膀,“狐狸,好好保護張三公子,不要讓我失望。”

胡離點頭,鄭重道:“放心吧,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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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家佛堂已不安全,趙家老夫人於暗巷之中跟胡離見麵。

巷子很黑,連盞燈都沒點,伸手不見五指。

“主人,陸不言已經帶著楊彥柏回京師去了。如今狗皇帝身邊沒有人,是我們下手的最好機會。”趙家老夫人的臉上露出激色,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

胡離背靠在身後的牆壁上,輕輕搖頭,“彆急,再等等。”

“還要等什麼?”老夫人不解,“這是難得的好機會,如果錯過了,再想等到下一次,就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

老夫人說的確實也有些道理看,不過胡離依舊比較謹慎,“等陸不言出了蘇州城,再動手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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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不言一走,朱肆身邊就隻剩下一個胡離和蘇水湄。

蘇水湄不會武,這保護的重任自然由胡離來。

“你是叫胡離吧?聽說你跟陸不言是好兄弟?”朱肆坐在屋內,捧著熱茶跟胡離攀談。

“是,承蒙老大看得起我。”胡離拱手行禮,離朱肆三米遠。

朱肆笑道:“不用那麼拘謹,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頓了頓,朱肆又道:“來了這麼久,我還沒好好的逛過蘇州城呢。明日我就要回去了,京師那裡可有那麼多事情等著我呢。”

“明日就要走?”胡離一驚。

“是啊。”朱肆歎息道:“沒辦法,馬上就要過元日了,家中事情多,我得趕緊趕回去才行,不然可要亂套了。”

胡離神色微變,雙眸一暗。

他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就帶公子去蘇州城內轉轉吧。”

朱肆大喜,“如此甚好。對了,還有一個叫蘇水江的,聽說這一路過來跟你們也是共患難,雖隻是一個小小的校尉,但難得機智勇敢,我倒是非常想見見,也帶上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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