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遙長公主本是不樂意跟蘇水江住一間屋子的,可現在聽到他這樣毫不含糊的拒絕,反倒偏要跟他住一個屋子。
“你跟我住,跟我來。”平遙長公主素來驕縱慣了,她不等蘇水江反應,立刻就拽著他的胳膊往樓上去。
蘇水江被平遙長公主拽了一個踉蹌,他抽了抽自己的胳膊,居然沒抽出來。平遙長公主惡狠狠地回頭瞪他,壓低聲音冷哼道:“我不會給你機會跟陸哥哥獨處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蘇水江:……
平遙長公主見蘇水江不說話,以為自己說中了他的小心思,得意的不得了。她先挑了一間屋子,把蘇水江推進去後便轉頭跟下頭的人吩咐道:“替我送熱湯來,我要沐浴。”
正站在屋子裡的蘇水江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我,我出去轉轉……”
“不行!”平遙長公主把人推回去,“你就給本宮待在這裡,本宮在哪裡,你就在哪裡。”
蘇水江現今十五,男孩子本就發育晚,平遙長公主站直了身體,甚至還比他高些。
雖隻高了一點,但隻這麼一點就讓平遙長公主頓覺氣順。
“你彆想著溜,等一下我沐浴的時候你就給我擦手、擦背、擦腳。”她就是要侮辱這個女人,她要讓這個女人知道,陸哥哥是她的!
蘇水江聽到平遙長公主的話,身形一晃,咬著牙正欲取下帷帽,卻不想外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好像是陸不言的聲音,顫抖的,帶著極度的恐懼,“大夫呢!找大夫來!”
蘇水江立刻推開平遙長公主打開房門,就見樓梯上,陸不言抱著懷裡的蘇水湄,一臉凶戾急色,轉頭看人時,露出陰鷙黑眸,震得那驛丞嚇得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連歇都不敢歇,直接一瘸一拐地奔出去找大夫。
“怎麼了?”蘇水江提裙上前,隻見自家姐姐緊閉著眼,麵色慘白,呼吸急促。
“突然暈倒了。”陸不言本是不欲搭理蘇水江的,不知想到什麼,勉強回應了一句,然後便將人抱到了屋子裡。
因為小郎君突然暈倒,所以很多人都擠了過來。
被綁地跟隻螃蟹似得胡離慢悠悠走上來,垂眸看一眼被陸不言輕手輕腳地放在床上,緊閉著雙眸的蘇水湄,勾唇輕笑道:“這把脈呀,講究男左女右,這男人的脈象跟女人的脈象都是不一樣的。”
奇奇怪怪的一番話,卻成功讓陸不言變了麵色。
胡離知道了。
胡離也在觀察陸不言的神色,他看到男人咻然深諳下去的眸子,明白陸不言也知道了。
“我來吧。”胡離側身走過陸不言身邊,“這外人呀,總歸是比不上自己人細心的。”
“自己人?”陸不言眯眼。
胡離站在床榻周圍的一個木製高階上,偏頭朝他看去,居高臨下,“你還不知道?江兒呀,跟我,已經私定終身了。她,是我的人。”
“咳咳咳……”站在一旁的蘇水江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朱肆雖然麵露詫異,但還是勉強祝福道:“郎才男貌,挺好。”
不過您綁得跟螃蟹似得,現在說這種招仇恨的話合適嗎?
果然,陸不言的麵色立刻變得晦明不辨,滿眼皆是陰霾,呈現一股風雨欲來之勢。
胡離勾唇,“快點替我鬆綁吧,不然一會兒驛丞就將大夫帶過來了,耽誤時間啊。”
陸不言冷著臉,抽出繡春刀,割斷了胡離身上的繩子,然後又極其粗暴的替他將脫臼的胳膊裝好。
胡離活動了一下筋骨,朝擠在屋子裡的眾人道:“屋子太小,她本就呼吸不暢,你們便彆擠在這裡了吧。”
此話一出,眾人便出去了,隻有陸不言和蘇水江還留在原地。
“這是我弟弟,我不走。”蘇水江擰著眉頭擋在蘇水湄身前,警惕地看著陸不言和胡離。
胡離輕笑一聲,道:“小弟弟,我是不會害湄兒的。”
蘇水江麵色大變,“你……”
“我們都知道了,你出去吧。”陸不言直接上前,把蘇水江提溜了出去,然後“砰”的一下關上門。
屋內隻剩站著的兩人,還有一個昏迷著。
胡離看陸不言一眼,他慢條斯理挽起袖子,“你也出去吧。”
陸不言自然不會聽胡離的,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手掌用力,絲毫不留情麵,“你要乾什麼?”
胡離皺眉,“自然是治病了。”
“我看著你治。”陸不言單手搭到床沿邊,指尖隔著一層被褥,觸到小娘子的手。
“不行。”胡離果斷拒絕。
陸不言眯眼,態度強橫,“我不可能出去。”
“行吧,那你就待著。”胡離終於把自己的胳膊從陸不言手中抽出來,救人重要,他也不跟陸不言扯了,趕緊給蘇水湄把脈。
“怎麼樣了?”陸不言盯著胡離搭在蘇水湄腕子上的手,神情暴躁,都快要抑製不住自己拿繡春刀把這隻手給砍斷的衝動了。
屋內空氣凝滯,胡離的麵色突然變得極其古怪,他停頓了一下,收回手,然後起身,揭開蘇水湄身上的被褥。
“你要乾什麼?”陸不言一把掐住胡離的脖子,“砰”的一聲把他抵到床柱上,麵色陰狠。
“唔……鬆開,我治病……”胡離使勁掰開陸不言的手,咳嗽了一陣,然後解釋道:“束胸布太緊了,再加上體虛鬱躁,才會導致暈倒,我要給她鬆一鬆。”話罷,胡離再出手。
“刷拉”一聲,陸不言腰間的繡春刀出鞘,白光一閃,抵到胡離的手腕上,劃出一道清晰血痕。
陸不言難掩情緒憤怒,帶著壓抑的怒吼,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把,你,的,臟,手,拿,開。”
胡離按住自己正在流血的胳膊,看向陸不言的眼神中帶著挑釁,“我先前都說過了,我已經跟湄兒私定終身……”胡離話未說完,那柄繡春刀便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現在就能立刻殺了你。”陸不言的眸中沁出血色,黑色瞳仁驟然緊縮,眼白部是裂紋般的血絲。那是一種極其狠絕的,絲毫沒有感情的眼神。
胡離認識陸不言那麼久,清楚的知道,這個眼神代表了什麼含義,陸不言是真的想殺了他。
“彆激動。”胡離知道自己玩過火了。
不過他也有些許驚訝,他能猜到陸不言對蘇水湄情根深種,卻不想竟癡迷瘋狂到這種程度。
陸不言此人,要麼不動心,若一動心,便是天皇老子都拿不住他。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胡離知道自己比不過他瘋,也不硬著來,反正小娘子遲早是他的。
“這樣吧,你來解。”
陸不言聽到此話,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嘖,”胡離異常看不慣,“真是沒見過世麵。”
“總比你這種用爛了的東西好。”陸不言一臉嫌惡。
“陸大人,這我就要糾正你了。”胡離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表情,“男人呀,還是有經驗的好,像你這樣莽莽撞撞,受苦的可是姑娘家。”
“歪理。”陸不言雖然一臉不屑,但心中已然開始動搖。
胡離輕笑一聲,“我雖不及你,但勝在經驗豐富,溫柔體貼。你可彆小看這些房中事,有時候最容易引起矛盾的便是這種東西。”
“閉嘴!”陸不言咬牙,紅著耳廓瞪向胡離。
胡離掀了掀眼皮,“陸大人,您不會因為我這幾句話就……”胡離視線向下。
陸不言手裡的繡春刀抵得更深,“我會去找個女子過來給她換衣。”
“這可不行。”胡離搖頭,“那就會暴露湄兒的身份。”
“彆叫她湄兒。”陸不言冷眼瞪他。
胡離嗤笑一聲,用兩根手指將脖子上的繡春刀推開,“怎麼,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弄個什麼言郎,我就不能喚喚湄兒?”
陸不言看著胡離挑釁的臉,氣得五官扭曲。
他還沒叫過湄兒呢!就被這玩意叫了一遍又一遍!
“你再叫,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反正沒了舌頭,你也死不了不是?”陸不言單手按到胡離肩膀上,猛地將人往前一推,眼神陡暗,深邃如夜,“昭獄裡的刑法,你是最清楚的。”
胡離自然清楚,即使是他,都不敢再進第二遍的地方。
“咳,”胡離輕咳一聲,“行吧,你解吧。”
陸不言低頭,看一眼閉著眼睛,正陷在昏迷之中的小娘子,他收好自己的刀,摩挲了一下指尖,整個人僵硬不已,不能自已。
“嘖,行不行啊你?我來。”
“滾!”陸不言一腳踹開胡離,然後深吸一口氣,彎腰朝蘇水湄伸手。卻不想,他的指尖剛剛觸到那衣襟,正昏迷著的小娘子不知道怎麼就突然醒了。
陸不言動作僵住,兩人大眼瞪小眼。
“啊!”蘇水湄驚叫一聲。
“啪!”
陸不言白皙俊美的麵容之上就多了一個五指掌印。
胡離偷偷收回自己掐在蘇水湄手腕穴道上的手,悶笑一聲。
“我,不是,我是,他……”被結結實實打了一巴掌的男人還要結結巴巴的解釋,雖然他也是一臉懵,腦子還一團漿糊,但依舊想告訴小娘子,他並非那種孟浪之人,也沒有想……不是,想是想了,但他不會做這種孟浪之事,除非她同意。
“我是想,不是,我沒想,我隻是想想……”囂張肆意如陸不言,哪裡有過這種窘迫時刻。
“陸大人,”胡離擺正麵色,“你怎麼能趁人之危呢?若非我打不過你,不然我早就跟你拚命,保護我家小郎君了。”
陸不言瞪著眼,轉頭看向胡離,一臉的不可置信和憤怒。
“哎,你看看,又要動手不是?”胡離往旁邊退,規勸道:“陸大人,雖然您沒開過葷,但也不能這樣做吧,是不是?”
陸不言氣得拔出了繡春刀,還沒下刀,就見坐在床上的小娘子被氣得哆嗦。
蘇水湄抓著自己的衣襟,惡狠狠道:“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