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裹兒以前在房陵時,雖是流放,雖然日子清苦,但有父母兄弟護著,自然天真爛漫,甚至還有幾分驕縱。可是,現在,李重潤死了,永泰死了,在她爹的手裡,她們家的人,都死了一遍了吧?
張昌宗心頭凜然,眼睛望向鄭太太,欲言又止。鄭太太目光溫潤的掃他一眼,柔聲道:“有什麼想問便問吧?在太太這裡,難道還會怪罪你不成?”
張昌宗笑道:“會啊,太太明著不說怪罪,可是會找許多明目懲罰弟子。”
鄭氏輕輕一笑:“有嗎?”
張昌宗感覺到強烈的求生欲,選擇威武就屈:“沒有!太太最疼我了!”
“乖。”
鄭氏滿意的笑著頷首。張昌宗假裝擦額頭那根本不存在的汗,皮這一下,又讓鄭太太對他致以關切的目光,對著鄭太太做了個鬼臉,搖搖頭,道:“回去再說。”
老太太點點頭,沒再追問。張昌宗站在鄭太太身後,安靜地觀禮,與薛老師相比,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麼。
薛崇秀是訂了親,待行過及笄禮後,開春就要嫁人的,她的及笄禮自然不同,發髻盤起,讚者給她插上一根金絲纏花的玉簪,金黃色的花枝,紅色的寶石點綴做花蕊,是張昌宗送的。
加冠著服,一係列複雜的儀式後,正賓韋夫人笑著道:“恭喜郡主,從今日起,您就是個大人了。”
太平公主嘴角含笑坐在上首,伸手扶起向她行禮的女兒,柔聲殷殷囑咐:“從今日起,我兒便是大人了,望你今後事親以孝,待下以慈,和柔順正,恭儉謙儀……”
太平公主說了好些祝詞,似乎想把所有美好的祝願都放到女兒身上,一片慈母之心,清晰可感。
薛崇秀被母親殷殷叮囑著,她那麼沉靜的性子,也不禁濕了眼眶,恭敬地應喏後,抬頭紅著眼睛看著母親,太平公主也不知想起什麼,也跟著紅了眼眶,一時間,母女倆兒竟有些執手相看淚眼的模樣。
旁人見狀,連忙勸解了幾句,母女倆兒都是不願於人前流淚的剛強性子,被勸了兩句後,也就忍耐下去,重又岔開。
薛崇秀的這場及笄禮,辦得簡單而又隆重。簡單是並未大張旗鼓,隆重卻是太平公主特意上門請教過鄭太太,一切皆依照古禮而行。
鄭太太看在張昌宗麵上,雖然心裡有世家女對李唐家閨女的嫌棄,但還是忍耐下來,儘心儘力地指點。若論對禮的精通,自然是誰也比不上傳承了好幾百年的世家。
韋氏與鄭氏自然是要在公主府留宿的,張昌宗被安排住在薛崇胤的院子的隔壁,晚上因為高興吃多了酒,起來起夜,聽到隔壁有聲響,便拎了個燈籠過去:“義母,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竟是太平公主坐在薛崇胤院子的涼亭裡,一身便裝,自斟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