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善舞和傅家寶這對夫妻難得安靜入睡時,辛氏卻都睡不著了。
傅老爺和辛氏居住的正院裡有三間大屋,正中那間是傅家幾口人平日裡用飯以及傅老爺教導兩個兒子的堂屋,左右兩間則分彆是傅老爺和辛氏居住的屋子,兩人雖說是夫妻,多年來卻一直分房住,下人們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這日夜裡,辛氏梳洗完畢,問身邊的丫鬟道:“大少爺回東院了嗎?”
那丫鬟正給辛氏拆發髻,聞言將今日東院鬨出的動靜一一說了,才笑著道:“我聽東院那小廝說,大少爺在少奶奶跟前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大少爺往日裡囂張得很,如今總算是有個能製住他的了,有大少奶奶在,我看大少爺以後還敢不敢在您跟前大呼小叫。”
這兩日辛氏想將中饋交給少奶奶打理,和少奶奶相處也融洽,這丫鬟便以為辛氏已經拉攏了林善舞,所以才說出這一番話。她自以為戳中了辛氏的癢處,能得辛氏幾分喜愛,卻沒想到她話音剛落,辛氏就沉下了臉,不悅道:“誰教你說的這些話?”
辛氏平日裡在眾人跟前總是一副溫柔和氣的模樣,這會子發起怒來,卻是十分威嚴,嚇得那丫鬟當即就跪了下去。
辛氏念在這丫鬟年紀不大,又是這幾日才調到她身邊的,便沒有重罰她,隻是罰了她一半的月錢,才說道:“少奶奶處事沉穩有度,有她在大少爺身邊幫著老爺管束大少爺,自然是好。至於大少爺平日在我跟前是什麼樣子,哪兒輪得到你來評說?大少爺再怎麼說,也是老爺原配所出的嫡子,今後再讓我聽到身邊有誰說這種話,不論是不是你教唆的,我都會立即叫牙行將你賣出去!”
傅家富裕,待下又寬和,這丫鬟哪裡舍得離開?當即瑟瑟發抖地磕頭保證,“夫人放心,奴婢再也不敢了。今後誰敢說這些話,奴婢第一個上去把她掌嘴。”
辛氏看著這丫鬟,歎了口氣,擺手讓她下去。
她躺到床上,輾轉反側,心裡不停地在想今晚的這事兒。連個剛來的丫鬟都覺得她心裡一定對傅家寶有成見,傅家寶心中會如何想她,可見一斑。可她又能解釋什麼呢?她是傅家寶的繼母,還有個隻小傅家寶兩歲,且瞧著樣樣都比傅家寶出色的兒子,任誰看了,都覺得她一定覬覦傅家家產,覺得她一定會想方設法趕走這個瞧著不成器的嫡長子,好給她的兒子騰出位子來。
辛氏想了大半夜,最終隻能像以往那樣沉沉歎口氣,後娘難為啊!還是儘早將家裡中饋交給林善舞打理吧!以免傅家寶又要多想……
窗外樹枝盛了一夜露水,終於等到天明。
晨光熹微之時,林善舞陡然睜開了眼睛,不是因為窗外鳥雀好奇的鳴叫,而是因為她聽到了身邊有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她下意識警戒起來,手上立刻抓起放在床邊的簪子,等她回身看見睡得滾到了桌子底下的傅家寶時,神誌才清晰起來,意識到自己如今已不在那個腥風血雨的江湖中了。
對啊,她如今是普通百姓傅家的媳婦,她可以好好地過日子,不必再被迫打打殺殺東躲西藏了。她渾身慢慢放鬆了下來。
也是在這時,傅家寶醒了。
他是被鳥叫聲吵醒的,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吵個沒完。
他迷迷瞪瞪要坐起來,卻忘了自己是在地上睡的,也不知道自個兒睡相差到滾進了桌子底下,毫無防備坐起身的後果,卻是腦袋砰的一聲撞到了桌子,疼得他齜牙咧嘴嘶嘶叫喚。
他捂著腦袋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氣氛地踹了幾腳桌子,怒道:“那惡婆娘欺負我也就算了,連張桌子也敢欺辱我!待會兒就叫人將你燒了!”
罵完一回身,視線剛好和林善舞撞了個正著。見到手裡抓著簪子,不知看了他多久的林善舞,傅家寶渾身僵硬。
糟了糟了,這婆娘不知看了自個兒多久?她肯定聽見自己罵她了!
傅家寶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叫他驚異的是,林善舞今個兒心情似乎不錯,竟然自顧自起身洗漱,並不管他。
傅家寶慶幸地拍了拍胸口。
林善舞道:“趕緊收拾收拾,咱們得去正院請安,用過早飯後,我還要出去一趟。”
惡女人要出去?這不就是說本少爺的機會來了?傅家寶心情雀躍,卻不敢叫林善舞看出來,隻故作乖順地點頭答應。
等到林善舞乘著馬車出門,傅家寶立刻去找自己那兩兄弟。
“下藥這事兒黃了,以後也不可能了,你們快給我想彆的法子。”坐在香茗軒的包廂裡,傅家寶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