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望著女兒的背影,微微而笑,隔得半晌,問紫晶:“四姑娘替五姑娘求情,這事你怎麼看?”
紫晶此番倒細細想了一番,慢慢地道:“若說是旁人,奴婢還好說上兩句,若說是五姑娘,奴婢倒拿不準了,不敢輕易開口的。”
楊氏不由得奇了,回身看著紫晶:“你不是向來有話直說的,還有你不敢輕易開口的?”
紫晶笑了笑:“五姑娘待人沒的說,寬厚和氣,做事呢,也是公道講理,可是她待奴婢,和待金姨娘身邊的金環,乃至商姨娘那裡的絹兒,並沒太大差彆。細算起來,奴婢和她並沒什麼私交,因此奴婢這才說拿不準。”
楊氏“嗯”了一聲,半晌後才吩咐:“原說每個姑娘晚上睡前叫廚房送一碗奶的,如今回了老家,這事辦起來便有些麻煩了,免了這項。再叫采買上買乳糕、餌塊送到各屋去,憑各人的喜好,喝粥衝茶都行。那東西有鹹口的,五姑娘隻怕還吃得慣些。”
紫晶知道,太太最末這一句,是特意點出來的,自己傳話時,定不能忘了傳下去。隻是她也不明白,自己方才也不曾幫著五姑娘說話,怎麼太太反倒又待五姑娘好了起來呢。
“這件事,你緩著些辦,隔上十天半個月再說。”
聽了這句,紫晶更糊塗了,太太待五姑娘,到底是賞還是罰呢。她怕辦岔了事,思忖半晌,還是忍不住發問:“太太方才不是應了姑娘的,若是五姑娘這些日子吃了什麼委屈,咱們姑娘一時義憤,又鬨起脾氣來……”
楊氏對著銅鏡,仔仔細細將妝容端詳一遍:“有些風雨,也該給她受一受了。”
哪些風雨,又是誰該受,楊氏卻不曾說,紫晶一向最體察主子心意,自然不會去發問。
秦芬坐在飯桌邊上,心裡是有些惴惴的,她作好了打算,起碼要過上個把月謹小慎微的日子,到時候楊氏見自己乖順,總能慢慢又對自己改觀,誰知這時一看,紫晶待自己與旁人,倒不曾分出什麼高下來。
眾人都知道,太太的風往哪裡吹,紫晶這根草就往哪裡倒,眼見著紫晶待五姑娘沒什麼不同,那便是太太並不曾因著徐姨娘遷怒。
可是若在往常,太太怎麼也要賞些什麼以明態度,此次卻不又不曾賞,這裡頭的底細,眾人倒都揣摩不清了。
如今回了老宅,諸事都與從前不同,各人也不敢私自揣測楊氏心意,都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照規矩行事,連秦淑都不曾多問什麼,用飯時還記得給秦芬夾一筷子薑絲:“五妹,晉州寒涼,吃些這個驅寒呢。”
一頓早飯吃完,女孩們滿腹的心事,楊氏卻是麵色淡然,用完粥點,還多吃兩口雙色蛋羹,仔仔細細漱了口,又看了看衣著打扮無甚不妥,這才領著女孩們往西院去了。
西院主屋前,廊下早已侯了許多人,秦芬展眼一瞧,除了昨日見過的姐妹,另有一個年輕女子,手裡牽著個總角小童,便是長房的那位孀居大嫂和侄子了。
大太太與楊氏略敘了兩句,便指了指身後:“念哥兒這些日子咳得厲害,我便叫燕塵多看顧著些,因此不曾出來拜見弟妹,今日念哥兒略好了些,燕塵便帶他出來了。”說著側過臉:“念哥兒,快和娘過來拜見二祖母。”
闔家都知道秦念是長房的寶貝疙瘩,是個遺腹子,齊燕塵這位長房長媳,又是掙命生下金孫的有功之人,誰又來認真計較他們母子,楊氏微微一笑,指了紫晶:“還不快扶起大少奶奶和念哥兒來。”
許氏和楊氏都是要管家事的,自然有話要說,下頭女孩們百無聊賴,也走開幾步,低聲談了起來。
因著打定主意低調做人,秦芬也不主動攀談,隻低著頭看鞋尖的繡花,忽地袖子一動,卻是秦珮扯了她,衝著旁邊努努嘴,秦芬抬頭一瞧,秦敏、秦淑並秦貞娘三個,倒說到了一處。
秦芬知道,秦貞娘如今不待見秦淑,尋常不會與她說話的,此時倒還搭了幾句,顯見得是瞧秦敏的麵子了。
秦貞娘心高氣傲,瞧不得陰謀算計,如今能與秦敏交好,自然不是因著此次不愉快的見麵,而是因為從前的情分了。對這位秦家二姑娘,秦芬不由得起了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