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三章合一 中秋家宴(1 / 2)

庶女後宅升職記 岸芷岸 17937 字 11個月前

這頭秦貞娘解了心裡疑惑, 秦芬卻是怎麼也想不通,為何楊氏突然對自己這麼好了。

複了徐姨娘份例,那是因為徐姨娘自家小心做人, 加上楊氏本就不是個刻薄主母, 這事是應有之意。

給女孩們賞奶糕子、打首飾, 一則是因著女孩們近來聽話省心, 該給些獎賞,二則, 也是替女孩們添些光彩。

中秋家宴將近,二房回晉州太急, 女孩們許多衣裳首飾都不曾帶回,到時候一家子團團圍坐, 大房三房個個光彩照人, 二房四個姑娘, 頭上卻光禿禿灰暗暗的,像什麼話。

這些事,都是楊氏身為一位寬厚的嫡母, 尋常會做的事情。

可是提拔庶女們和秦貞娘一道去管家,這卻不像是楊氏會做的事情。

如今秦芬對楊氏的了解, 遠不是當初的“中正平和”四個字了。

平日裡冷眼看著,楊氏是個公正甚至有些寬和的主母,該賞的一文錢不少,該罰的也會度著事情減輕,可以說,大多時候是不會認真計較的。

隻是有一樁事情,楊氏絕不允許他人侵犯,那就是正室權威和嫡出利益。

從前寬縱金姨娘和她的兩個子女, 那全是瞧在子嗣的麵子上不得已的忍讓,如今楊氏自家有孕,尚不知男女呢,便把下頭兩個惹麻煩的姨娘一氣兒給處置了,並且手段乾淨、絕無後患,當真叫人刮目相看。

小恩小惠,秦芬是受之無愧,天上降下的餡餅,秦芬卻是不敢領受。若說去問一聲吧,又不知問誰。·

忽地想到徐姨娘,秦芬便隨手往櫃子裡揀了塊料子,隻說是給太太肚裡的六弟縫肚兜,到晚上要去向梨花討教針線,挨了一天,好容易日頭到了西邊,急急趕到了徐姨娘的院裡。

西邊的金烏,燃透了魚鱗似的雲朵,透出陣陣霞光。東邊的天上,月影淡白,慢慢移向空中。

秦芬回頭望一眼,腦子裡忽地跳出日月同輝四個字,不過是一瞬,便搖了搖頭,自己這螢燭之光,談什麼輝耀。

點燈的小丫鬟們一對一對結伴而行,一個持著碗口粗的紅燭,另一個使長杆勾下廊下掛的燈籠,前頭一個立刻伸手從裡頭取了蠟燭過上火,迅速放回去,再由持杆的那個把燈籠掛回去。

兩個丫鬟,配合無間門,行動敏捷,做事極是利落。

秦貞娘是點燈的,秦芬這庶妹,隻怕還不夠格做那持杆子的。哪怕夠格,隻怕楊氏也不許庶女和嫡女走在一道。

如今,倒當真猜不透那位嫡母的心思了。

幸好,現擺著個徐姨娘,既是正宗古代人,又在後院浸淫十數年,現成的師父。

點燈的小丫頭到了秦芬麵前,垂手讓在一邊,口中恭敬問聲安,秦芬輕聲應了,轉身踏入徐姨娘屋裡。

楊氏近來待下頭還算寬和,徐姨娘使人悄悄問過碧璽,那頭傳了話說無妨,徐姨娘這才大著膽子拿了銀錢,往大廚房添了兩樣菜。

這時,徐姨娘正在左右搬弄那幾個碗碟:“把那碗雞湯魚圓湯擺在五姑娘麵前,再把酸甜裡脊拿到我這邊,算了,裡脊還是放中間門吧,把醃脆瓜放我麵前。”

聽見門口有響動,徐姨娘回頭,見女兒扶著丫鬟的手,正對自己微微而笑,她連忙放下盤子,用帕子擦擦手:“芬兒回來了。”

到了徐姨娘屋裡,秦芬是再沒什麼防備的,說話開門見山:“姨娘,我今兒晚上來,是有事想問你。太太叫我幫著四姐一起管家,這事你怎麼看?”

聽了這話,徐姨娘一手扶住飯桌,一手撐著腰,慢慢坐在圓凳上,沉吟半天方才開口:“要是從前,我隻當太太是待你們一視同仁,可是如今……我也說不好了。”

秦芬耐心等著,並沒插話。

徐姨娘低頭撫了撫肚子,語調慢而沉:“自從有了肚子裡這一個,我的心境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沒懷孕時,盼著趕緊懷孕生子,才好一朝揚眉。如今當真懷孕了,方知道許多事情不是能順心順意的。這後院裡那麼多人,有幾個真心盼著我好的?就連太太,隻怕也是把這肚子當個後手,沒幾分真心的。

“我這無欲無求的,心境都變了,更何況太太?她如今,可再不容許人壓在上房的頭頂了。”

秦芬以為,徐姨娘在前一家受得磋磨,又受了楊氏大恩,是對楊氏愚忠愚孝的,此時陡然聽見這一篇話,不禁對眼前的婦人,刮目相看起來。

徐姨娘感受到女兒視線的變化,也不氣惱,反倒微微一笑:“你姨娘的爹,到底也是讀過書的,我自幼也學得幾篇經史本紀,大太太和太太我不敢比,隻怕那位三太太,還不如我些。”

開了這句玩笑,徐姨娘又肅起麵容:

“太太此番雷厲風行處置了金姨娘和商姨娘,隻怕是要給四姑娘、六少爺鋪路了。依我看,她如今栽培你,隻怕是想給四姑娘做幫手,旁的麼,你一個小女孩子,她還不見得來圖謀。自然了,你萬事不要出挑,那是最好的。”

秦芬好似撥開雲霧,初見明月,豁然開朗起來。

是呀,她如今再怎麼聰慧靈巧,也不過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上不能隨便許配婚事,下不可輕易打罵折辱,哪怕楊氏栽培她是有用意的,橫豎也不能現在就來圖謀她,她還怕什麼呢?

想來楊氏還不至於把她當做媵妾,與秦貞娘一道嫁出去,大概率還是配個高門裡的旁支,大家族的庶子,好給秦貞娘助力的。

這朝代,嫡庶之間門,並不像死對頭,庶子也有出息的。

到時候嫁入彆家,日子過成什麼樣,還不是要看自己?

如今有機遇擺在麵前,自己便用心學習,日後的事情,等遇見了再操心。

至於是不是要表現出色,前頭有秦貞娘這個嫡女呢,自己這庶女隻要老實本分,內秀外拙,那就行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悶聲發大財麼。

想通了這些,秦芬的心裡,頓時明快了起來,對著滿桌子飯菜,隻覺得胃口大開,樂嗬嗬地吩咐:“桃香,給我舀上滿滿一碗魚圓湯!”

徐姨娘笑一笑:“桃香手裡捧著塊料子,到這會還沒放下呢,還是姨娘來盛給你吃。”

秦芬回頭一看,“哎呦”一聲,“我是借口給六弟縫肚兜,說來請教梨花針線的,竟渾忘了這事,既如此,待會梨花便當真教我兩針罷了,改日我給姨娘肚子裡的孩兒也縫一件。”

二房裡的姑娘奴婢們,私下對著楊氏的肚子已喚起了“六弟”“六少爺”,楊氏竟也不曾禁止,到了徐姨娘這裡,她卻是不許的,連秦芬口快喚聲“七弟”,也被她正色給改了過來。

這時聽見秦芬說要做肚兜,徐姨娘連忙擺擺手:“罷了罷了,哪裡就少了你那一件了,給太太那裡做,還可說是孝心,給我這裡做,又成什麼了。你小小年紀,彆熬壞了眼睛。”

秦芬也不堅持,應得一聲,痛痛快快吃了起來。

吃了晚飯回到院中,明間門的燭火亮著,秦珮的臥房卻是沒點燈的。秦芬快步走進屋裡,卻見秦珮湊在一盞燈下,認認真真縫著什麼。

見秦芬回來,秦珮並不放下手中針線,隻抬頭笑一笑:“五姐回來了。”

秦芬上前看了兩眼,不由得笑了:“大晚上了,怎麼用起這個功來了。”

秦珮的手裡,捧著個孩子的肚兜,她雖年紀小,針線卻熟,這時已能看出樣子來了。

聽見秦芬相問,秦珮也不遮掩:“五姐下午說是給六弟做肚兜,去請教梨花針線了,我聽了五姐提點,想著自己也不能落後了,便趕緊也做一件。”

秦芬聽了這話,看向秦珮的目光都放輕了些,這孩子,從前太刁蠻,如今卻又懂事得讓人心疼。

秦珮說得幾句話,放下針線揉揉眼睛:“不知道五姐什麼時候做得了,咱們一道獻上去吧。”

吃了頓飯,秦芬早把肚兜的事忘了一個一乾二淨,這時聽見秦珮提起,結結巴巴,語焉不詳:“嗯……我,我還沒做呢……沒做好呢……”

秦珮聽了,先是睜大眼睛,忽地用力放下針線,回頭瞪一眼錦兒:“你瞧瞧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五姐不是那種暗地爭功的人!你非催著趕著我做出來,說什麼怕到時候來不及,你也不瞧瞧,五姐什麼時候坑過我了!”

錦兒原是站在一邊打瞌睡,冷不防被主子訓斥一頓,先是驚得一個哆嗦,隨即又恨不得上來捂了主子的嘴巴。

這小姑奶奶,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呀!自己是怕她發懶懈怠,特地把話說重些,好催著她動手,這時候這小姑奶奶說的話,聽著怎麼好像自己這丫鬟挑撥親姐妹兩個呢!

秦芬原是吃飽了昏昏沉沉,想趕緊躺下睡覺,這時被主仆倆的模樣逗得一笑,倒不急著進臥房了,命桃香泡一碗大麥仁茶來消食,自家坐在了秦珮對麵。

“珮丫頭,到時候管家,咱們都隻瞧著四姐行事,少做少問,可明白了?”

秦珮先點點頭,隨即又不解:“五姐,少做我明白,都說少做少錯麼,為什麼又要少問呢?不懂的事,不是應當多問才對嗎?”

秦芬不好說透,含糊一聲:“四姐要理事,咱們問多了,可不是耽誤正事麼?”

秦珮麵上顯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略一思索,忽地又道:“五姐,我覺得你這想法雖是好心,卻顯得有些怕事。太太既是提拔了我們,我們就更該儘心儘力,這樣才不枉費太太待我們的一片心啊。”

秦芬看著秦珮,一肚子話卻不知怎麼說。

總不能說,六丫頭,你可彆太出色了,當心太太把你當成踏腳石了,她倒是敢說,隻怕秦珮不敢信呢。

思索再三,還是不忍這小姑娘來日被算計,再稍稍明顯地提點一句:“六丫頭,你記著,四姐才是正主兒。”

秦珮嗔一句:“五姐真是愛操心,這也要來囑咐我,這句道理我若是還不懂,也不配在太太麵前打轉啦。不過,我還是要謝過五姐的好意。太太、四姐、五姐,待我都是好的,我不會辜負你們的。”

秦芬看了看秦珮的臉色,見這小小的女孩臉上,滿是對未來的期冀和自信,心下不由得默默搖頭,該提點的,自己都提點了,能不能領悟,得靠這孩子自己了。

收拾心情,姐妹兩個又說幾句閒話,這才各自回房去睡。

次日一早,姐妹四個穿戴整齊,一道往楊氏麵前來了。

楊氏掃了一眼打扮端麗的秦淑,哪裡不知道這庶女在想什麼,微微扯起嘴角:“正好,柯家的料子送了來,該裁公婆衣呢,杜鵑才把庫房理清爽了,這便把料子送過去吧。三姑娘,這公婆衣裳,可得好好做了。”

秦淑本想硬湊到秦貞娘身邊,料想那位心高氣傲的四妹也不至於當眾趕人,誰知這時楊氏隨口揀個理由就把她按回了屋裡。

這時秦淑在心裡把楊氏罵了一遍又一遍,麵上卻還要艱難地擺出一副羞澀的模樣,低頭應了下來。

將剩下的三個女孩來回打量一遍,見三人穿著都是端莊的,隻是還都戴著女孩子的花釵、珠兒鏈,楊氏便吩咐紫晶:“開了匣子,給三位姑娘各取一支簪子來,今日要往議事廳去,可不能丟了二房的臉麵。”

既是為著二房的臉麵,那麼在屋裡裁衣裳的那個,自是不必賞的了。從前楊氏決不會使這等心眼,如今為著踩下庶出子女,便也厲害起來了。

秦芬心中默默一歎,卻也知道這不是自己該管的閒事。待紫晶送了簪子到眼前,恭順地接了,當場便戴在了頭上。

到得議事花廳,院裡、廊下已站滿了熙熙攘攘的婆子丫鬟,秦芬見了,不由得想起招聘市場的人山人海來,然而這裡婆子們毫不遮掩的打量眼神,卻又比招聘市場的人,淩厲多了。

秦芬用力吸一口氣,慢慢吐了出去,學著秦貞娘一般,昂首走進廳裡。

進了屋子一瞧,大房的秦敏、三房的秦瑢也坐在邊上,秦芬不由得鬆了口氣,她原先還怕自己招了旁人眼,如今看著,女孩們跟著理事,也不算罕見。

許氏和洪氏對坐在上首,秦敏坐在下首第一個,秦瑢便坐在了第二個。見了秦貞娘等人來,秦瑢隻把頭一低,捧著茶碗輕輕吹起茶葉。

誰料平日裡總要幫腔兩句“孩子還小”的洪氏,這時卻扯開那清淩淩的嗓子,訓斥一句:“瑢丫頭,姐姐們來了,還不起身?”

秦瑢自打出生,上不捧著兩位堂姐,下不讓著兩個庶妹,頭頂有個護短的娘,又有個混不吝的爹,這輩子還未受過什麼氣,可謂是事事順心。

此時當著眾人,陡然吃了一句教訓,已然大為不悅,然而終究不敢和親娘頂嘴,隻好用力擱下茶碗,板著臉讓到下頭去了。

洪氏今日卻好似很通禮節,沉聲喚過秦瑢的大丫鬟:“七姑娘如此不識禮數,這便把七姑娘送回屋去,盯著七姑娘好好思過!”

當著滿府的人,洪氏竟是一點臉麵也沒給女兒留。

屋裡屋外,數十道目光,齊刷刷投向了秦瑢。

秦瑢的一張小臉氣得通紅,卻懾於母親的威嚇不敢頂嘴,隻是站起身來扁了扁嘴,一跺腳就跑了出去,人方出門,抽抽噎噎的哭聲已經傳了過來。

洪氏又若無其事地笑一笑:“這孩子,當真是被我慣壞了,大嫂你可彆見怪。珠兒,吩咐婆子進屋回話吧。”

她方才裝得似模似樣,這會又越過許氏吩咐大房的大丫鬟,到底是露出短來。

許氏不以為意,對著珠兒點點頭,珠兒這才揚聲喚了婆子進來。

次日便是中秋,各處東西都采買齊全了,隻等著這日許氏分派,楊氏叫了女兒們出來,除了學學管家,也是為著應景——若當真是要緊事務,也不敢隻叫三個孩子出麵了。

秦芬從沒見過這時代大家子的主母管事,以前隻覺得,管家隻是動動嘴皮子,具體事務自有下頭人操勞,今日一見,才知道這些內宅主母們,簡直可以算是管理能手了。

就譬如眼前,錢婆子要領一百支蠟燭,張婆子要領三十盞紅燈籠,李婆子又要領五十盞油燈,話才說完,珠兒已點出這裡的難處來。

“張媽媽,你那三十盞燈籠,是帶蠟燭領的,還是單一個燈籠罩子呢?李媽媽,你那五十盞油燈,又和錢媽媽的蠟燭合計過沒有?若是為著照亮,怎麼報了兩樣東西上來?”

秦芬聽珠兒說完,已然頭大。她前世就沒什麼理科思維,頭腦裡毫無秩序感,這時聽了,才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

自然了,憑借成年人的經驗和思維,想學,是能學會的。隻不過,才聽幾句,徐姨娘的話就跳進了心裡。

再看一眼秦貞娘,這時麵上露出沉思之色,微微點頭,就連秦珮,也是若有所思的樣子,秦芬不由得歇了自己要低調的心思。

就算秦芬正常表現,恐怕也比不上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不必刻意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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