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三章合一 中秋家宴(2 / 2)

庶女後宅升職記 岸芷岸 17937 字 11個月前

這等小事,許氏平日裡隨手就打發了,今日幾個女孩坐在下頭,少不得掰開了揉碎了講:“張媽媽的燈籠,連同蠟燭一齊領去,錢媽媽先與張媽媽合計過蠟燭,再與李媽媽合計了油燈,盤好數目再上來。”

當著女孩們的麵,慢慢又打發幾件小事,後頭的大事,許氏便不再解釋,婆子進來,當場便給了吩咐,或是給了對牌,或是打回重報,不一而足。

這些要緊的話,秦芬一隻耳朵聽了,另一隻耳朵卻出得一半,她想象著自己坐在高等數學的課堂上,慢慢便有了坐立難安的模樣,過得片刻,便時不時端起茶碗,喝一口裝裝樣子,過得半個時辰,碗裡已是空空如也了。

邊上侍立的丫鬟知趣,立即續上茶來,這麼一動,引得許氏看了過來,她淡淡掃了一眼便轉開視線,洪氏卻瞪了秦芬一眼,似是嫌她多事,秦貞娘見了,便也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

足足一個多時辰,許氏才料理完家事,待婆子們散去,秦敏立即站起身來,拍拍衣角,用力伸個懶腰,將幾個堂妹一一點過:“今日若不是為著你們,我才不來應這個虛景。”

這句話出來,洪氏麵上便不自在,隻覺得侄女說的,仿佛是往常枯坐一旁的自己。

許氏隻不過微微一笑:“敏兒又口無遮攔了,你是虛應景,把方才的瑢丫頭又放哪裡了?”

方才的秦瑢,隻怕是洪氏不甘落於人後,急急拖了來的。許氏此時點出,倒更似在嘲笑洪氏了。

秦芬這便知道,大伯娘和二堂姐,也是不好惹的,那位三嬸,瞧著厲害,隻怕是個紙糊的老虎,裡頭虛得很。

果然,洪氏乾笑幾聲,不敢接口,隻起個新的話頭:“大嫂你瞧,這次的東西,采買得可還好?”

許氏喝了口茶,頷首應一聲:“確實都是好的。”

“那幾個人,辦事這樣精心,大嫂可該給他們賞個好些的差事。”

許氏哪裡不知這三弟妹的想頭,這時微微一笑,並不曾立刻答話。

如今二房要去京裡做官,金陵城離晉州不過百裡之遙,大房這裡,丈夫卻謀了徽州河道的差事,這麼多年,自己和楊氏也總該對換對換了。

眼見著就能撂下這副擔子,後頭好與不好,也和自己不相乾,何必又多得罪洪氏一趟呢。

想到這裡,許氏便不曾把話說絕:“尋常人辦事,這樁行了,那樁未必行,總要再辦幾次差看看。”

洪氏聽了這話音,喜笑顏開:“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秦芬瞧著二人你來我往,隻覺得頭疼無比。難道古代嫁人,便要和公婆姑嫂日日纏這些無用的小心思?難道沒有一個親友凋零的優質男青年,直接匹配給她?

秦貞娘和秦珮是見慣了這些的,此時倒是麵色如常,耐心等妯娌兩個打幾回太急,才起身告辭。

許氏也不虛留,關懷幾句,便放侄女們回去了。

洪氏急著回去給丈夫報喜訊,也不多留,甩了甩帕子算作行禮,也出門了。

花廳裡霎時就靜了下來。

珠兒瞧瞧主子疲倦的神色,換了一杯熱茶上來,秦敏親手接過,擱在了許氏手邊:“娘,咱們不是都要出去了嗎,你做什麼還這樣操勞?三嬸如今想管,你乾脆一氣全扔給三嬸了乾淨。”

許氏望著酷似長女的二女兒,悲從心來,眼眶一熱,險些滴下淚來,不過須臾,就整理了心情,苦笑著搖頭:“便是娘想扔了乾淨,你爹也不許呀。”

秦敏撇撇嘴:“爹又不管內宅,憑什麼不許?”

“你現在長大了,有些事,也好說給你聽了。”許氏抬頭,目光望向遠處,“咱們秦府呀,就是一筆扯不清的爛賬。

“你親祖母亡故前特地留了話,說嫁妝仍舊放在秦府,這裡頭的道理不用說了,都是為著你父親和二叔。可是呢,老太爺娶了繼室生了幺兒,心就偏了,借口前兩個兒子在外讀書,無暇顧及雜事,將府上的家產,都交給了現在的老太太打理。”

此話不必說透,便是個小兒也能聽出其中關竅,秦敏扯一扯嘴角,諷刺一笑:“老太太想必是霸著家產,不願意歸還了?”

“是啊。從前老太爺在時,她還肯糊一糊麵子,每年叫掌櫃們向大房和二房報一次賬,老太爺走後,田莊鋪麵變賣的變賣、易主的易主,現下隻怕,小半都是姓孟的啦。”

秦敏聽著,麵上起了一絲漣漪,眼中卻仍是冷冰冰的:“錢財是身外之物,多些少些,也都無甚妨礙的。”

許氏知道女兒又犯了左性,也不去訓斥,換了個女兒愛聽的話題:“今兒你三個妹妹來,你瞧哪個最伶俐?”

秦敏的麵上,果然多了一絲暖意,她側著頭想了想:“貞娘是大姑娘了,學得最快,想得最透,這不必說了,珮丫頭雖然年紀小,可是我瞧她也有點子心得,隻有芬丫頭,從頭糊塗到尾,我看呀,她是七竅通了六竅。”

許氏見女兒肯說這樣多,心頭鬆一口氣,開起玩笑:“你這丫頭,說起旁人來頭頭是道,還指名道姓地說芬丫頭的不是了,也不怕她聽見,來跟你吵嚷。”

秦敏似是想到什麼,露齒一笑:“我說芬丫頭的不是,她自己哈哈兩聲便過了,貞娘才是來吵嚷的那一個。貞娘這急性子,許多年了,仍是改不脫。”

許氏又順著話頭,多說幾句二房的侄女們,見日頭到了中午,揮手命女兒回去:“你回屋吃午飯去吧,娘今日在這議事廳可走不開。”

秦敏應了一聲,扶著丫鬟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珠兒覷一覷主子的神色,輕聲道:“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果然是好的。她們回來沒多久,姑娘都開懷了許多。”

許氏麵上露出濃濃的倦色,點了點頭:“二太太教出來的,自然是沒得說,隻不過,這世上又有幾個三太太那樣難纏的?”

議事廳裡安安靜靜,隻屋後的竹林隨風搖動,發出陣陣濤聲,催得人昏昏欲睡。

許氏以手支頤,閉目養神半日,珠兒還當主子睡著了,正要取了披風來給主子罩上,卻不妨許氏忽然睜眼,閒閒問一句:“依著你看,二房的三位姑娘,哪個是最聰慧的?”

這話主子方才問過,珠兒細細想得一回,輕聲道:“論起伶俐,四姑娘和六姑娘都是機敏的,論起聰慧,隻怕還是要數五姑娘。”

許氏又闔上眼睛,似是在瞌睡,又似在點頭:“是啊,二太太那人,為了子嗣,能容忍一個姨娘踩在頭上許多年,如今自己有了親生兒子,哪還容得下旁人?六丫頭啊,終究是年紀小了些,看不透這些,可是五丫頭的靈透,卻又不知像了誰。”

珠兒不敢接話,靜靜立在一旁。

隔得數日,便是中秋佳節,這一整日,都是秋高氣爽,天朗氣清。

因著今年人口齊,許氏有意辦得熱鬨些,吩咐人在大花園張燈結彩,又在空地上擺了兩張圓桌,桌上滿滿擺得碗碟,一家子不分男女,熱熱鬨鬨,團團圍坐。

高腳盤裡,是花生、菱角、鮮藕、雞頭米四樣水裡的鮮貨,淺口盤裡,是橘子、石榴、棗子、柿子四樣水果,另又有龍眼、金桔、柿子餅等乾貨蜜餞,還有孩子們愛吃的窩絲糖、芝麻薄脆,可謂是萬事齊備了。

此次家宴,許氏有意提拔三房,三房有心顯能,楊氏安心養胎,各人都是如意的,這時領著孩子們聚在一起,幾個大人捧了高腳蓮花盞,互相碰一捧,麵上倒還笑得客氣。

秦斯是個風流場上的浪子,讀書做事不成,吃喝玩樂卻有一套。除了宴席的吃喝,給孩子們,他竟也記得另外備了好東西。

開席未有多久,便有一個婆子,領著十來個小丫鬟,提著十數盞花燈魚貫進來。

秦瑢原是坐在桌邊慢慢舔著一把窩絲糖,見了花燈,一把扔了那糖,上去抱住秦斯,胡亂蹦跳起來:“爹!爹!這就是你昨天和我說的好東西!怎麼這麼多呀,可真是太好看啦!”

秦斯用力扯著秦瑢的手離開自己的衣裳:“你這手上黏糊糊的,把爹的新衣裳都弄臟啦!”

秦瑢卻不曾搭理父親這句,又欣喜地奔到花燈前麵,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忽地回頭喚一聲:“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你們快來看這花燈,真好看呀!我們各自選一個最喜歡的,來賽花燈好不好?還有二哥、三哥,你們也來呀!”

五個姐姐,兩位兄長,她一一叫過,顯見得是快活極了,這時,就連和她一向不對付的秦珮也忍不住高興起來,上前繞著花燈轉了兩圈:“好,就來賽花燈!”

月影當空,夜色深深,院中的桂子香氣幽幽傳來,廊下的紅燈籠輕輕搖晃,女孩子們提著燈籠,一時誇自己的兔兒燈可愛,一時又誇旁人的仙鶴燈神氣,秦芬隨手拿了一隻沒人要的老虎燈,左右看看,微笑起來。

秦恒也揀了一個荷花的花燈,與二哥秦函一道,遠遠站著,笑看妹妹們玩耍。

忽地瞧見秦芬手裡拿著個老虎燈,又不曾上去和旁人賽花燈,秦恒隻當她是不喜歡,走得近些,將那荷花燈遞上前來:“五妹妹,我和你換,你拿這荷花的。”

秦芬原是無所謂的,這時秦恒的好意,她也不拒絕,接了荷花燈,轉過頭粲然一笑:“多謝三哥。”

目光往邊上一掃,卻見秦恒的丫鬟,手裡捧著那件靈芝仙草的鬥篷,侍立在旁。這麼些日子了,秦恒還隻得這麼一件鬥篷,若非是他有意自苦,便是有人克扣了。

他從前是出身金貴的二房長子,如今的日子,隻怕也難過得很。

想到此處,秦芬又多添一句逗趣話:“三哥讀書,該拿個蟾宮折桂的燈,這會拿了老虎燈,敢情要考武狀元不成?”

秦恒微微一笑:“若是叫你拿這燈,那更不成啦,五妹成了雌老虎,將來的五妹夫可怎麼過日子喲。”

往常兄妹二人,雖然和睦,總是客客氣氣的,今日在溶溶月色下,倒好似親近了些。

那頭賽花燈正到興頭,秦瑢非說牡丹花是花中之王,自己的牡丹花燈今晚也該是燈王,秦珮卻老大不高興的:“我的蘭花燈是花中君子,品性高潔,才應該是燈王!”

“我的牡丹才是!”

“我的蘭花才是!”

“好了!一件小事,大呼小叫的,成什麼樣子!”這次先出口訓斥的,竟是洪氏。

秦恒瞧一瞧楊氏的臉色,衝秦珮招招手:“六丫頭過來,三哥帶你放焰火、放炮仗,好不好?”

“恒哥兒這主意好!”秦斯竟是第一個讚同的,“我說今晚上怎麼好似少了些什麼,人有些沒勁,原來是沒放炮仗!”

洪氏揮著帕子拍一拍丈夫的肩膀,罕見地與丈夫打趣起來:“老大不小的人了,還淨和孩子們胡鬨,老這麼不著調!過年才放炮仗呢,大中秋的,可彆胡鬨了。”

秦斯不理睬洪氏,隻哈哈一笑,扔了那把不舍得離手的折扇,大手一揮:“叫人搬些炮仗和焰火來!”

“炮仗便罷了吧!念哥兒還在屋裡病著,你二嫂又懷著肚子,都是經不得震嚇的,隻放放那焰火就行了。”

長嫂開口,秦斯也不敢不遵,恭敬地應了一聲,又把婆子叫住:“便是如大太太說的,隻拿些焰火便罷。”

頭一轉,又去招呼侄子侄女們:“函哥兒、恒哥兒,你們倆跟我一起放那大的,丫頭們拿小的,站遠些!”

秦貞娘聽了,氣性上來,拉住秦敏非要站在秦斯身邊:“三叔,你這話我不愛聽!為什麼女孩兒就非得放小的?我偏要放大的!”

秦敏“哎呀”一聲,縮了回去:“三叔,我可不敢放!四丫頭說的話,你可彆帶上我!”

這時候被姐妹反水,秦貞娘氣得要來嗬秦敏的咯吱窩,秦敏連忙躲在楊氏背後:“二嬸救我!”

秦貞娘裝作力有不逮的樣子,遠遠指著秦敏:“你隻會跟大人告狀!耍賴皮!”

姐妹兩個,均是豆蔻年華,這時卻故作小孩子模樣,逗得眾人都樂了。

楊氏笑了一笑,反手摟住秦敏:“敏丫頭彆理她,叫她自己放去,待會把衣裳燒個洞,咱們都笑話她。”

秦珮丟了蘭花燈,上前來拉住秦貞娘的手:“四姐,我和你放!”

秦貞娘攬住秦珮,得意地對秦敏扮個鬼臉,忽地又點秦芬:“五丫頭,你也給我過來!”

秦芬可沒那個膽子,連忙往楊氏身邊一靠:“太太也救我!”

楊氏笑嗬嗬地,另一隻手也摟住秦芬:“芬丫頭也靠著我,瞧你四姐敢不敢來捉。”

說話間門,婆子們搬了幾十個大小不等的焰火,秦斯命人燃了香,先點了幾支小的,分發給女兒和幾個侄女:“都拿著玩罷。”

秦貞娘一手接了小花棒,另一手從婆子手上接了香,伸手就去點一個大焰火,一邊點,一邊招呼秦珮:“珮丫頭,你點旁邊那個。”

秦珮方才上前,隻是因著孩子心性,受不得激,這時真要她放,她又不敢了,捏著一支香,好似個犯了倔的驢崽子,越喚越往後退。

“啪啪”幾聲,秦斯和秦貞娘放的兩個大焰火同時竄上天去,火樹銀花,當真好不漂亮。

秦貞娘虛點一點秦珮:“膽小鬼!本來是三個焰火一起上天,現下隻兩個啦。”

秦珮哪裡知道,要跟著這位嫡姐,還得冒性命之險,這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得把眼光投向秦芬。

秦芬趕緊擺手:“彆看我,我可不敢放那個,你倒不如求三哥去。”

秦恒見三叔興致高,也不來搶著放,正拿著支小花棒隨手舞動,這時秦珮求來,他哈哈一笑:“好,三哥替你放!”

砰砰砰又是幾個焰火上天,秦珮秦瑢高興極了,拍著巴掌連聲叫好,丫鬟婆子們更是跟著起哄,一時間門,幾乎是人聲鼎沸,把個小小的院子,填得好比集市一樣熱鬨。

此時此刻,院子裡的人都是高興的,就連每日心事滿懷的許氏,也解開了愁眉,笑著與楊氏道:“三弟這愛玩愛鬨的性子,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楊氏頷首,也是微微而笑。

洪氏謙遜幾句:“嗐,我們那口子,不如大哥二哥讀書做官有出息,也就這些吃喝玩鬨的東西,愈發精進,真叫兩位嫂嫂笑話。”

許氏肩上擔著家事,楊氏腹中辛苦懷胎,此時二人都是孤身一人,見洪氏望著秦斯的目光頗有些自得,都觸動情腸,半晌不曾說話。

良久,還是楊氏說得一句:“唉,三弟和弟妹日日團圓,這也是旁人羨慕不來的福氣呀。”

此時楊氏說出這句話,乃是出自真心,洪氏自然分辨得出,這時露齒一笑,歡歡喜喜受了這句,又客套一回:“大哥二哥的官,越做越大了,那可才了不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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