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這時,後頭傳來一個溫潤的男聲:“休得無禮!”
幾人齊齊回頭,隻見一個形容秀雅的年輕男子,身穿白色暗紋長袍,外罩竹青鬥篷,慢慢走了上來。
“祁王殿下。”
“好好的,為什麼要對幾位姑娘無禮?”祁王說著,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我來為容妃娘娘祈福,可不想瞧見你們這副蠻不講理的模樣,還不速速退下。”
那兩個灰衣人對視一眼,口中齊齊說了個不敢,然而卻站著一動不動。
祁王冷笑一聲:“七弟越發有出息的了,手下人如此厲害,我說話,想來是不管用的了。”
“不敢!不敢!”兩個灰衣人連連請罪,幾乎連冷汗都滴了下來。
祁王是文人清流的領袖,振臂一呼,朝中一半的讀書人都會出聲應答。他說句話,睿王殿下都要掂量掂量的,他們兩個奴才,如何敢惹祁王生氣。
“既是不敢,還不快滾!”祁王也不見如何惱怒,兩個灰衣人卻好似被抽了一鞭子,飛快地往山下走去了。
鐘衡與秦貞娘一道謝過祁王,秦芬站在旁邊,也是從善如流。
祁王抬了抬手,道一句免禮,目不斜視地往山上去了,走了幾步,忽地又回過頭來:“秦姑娘,過強易折,至堅易斷,在金陵城裡光占一個理字可不行,你可該學學鐘姑娘的八麵玲瓏。”說罷,他又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慢慢走遠了。
鐘衡被讚了一句,喜氣洋洋的:“我瞧祁王殿下可比範離有風度多了,範離算什麼快婿,祁王殿下才是真正的人中龍鳳呢。對了,祁王殿下還未曾選妃,若是哪個女孩兒能做祁王妃,那也是很有福氣的。”
她口中這樣說,臉上卻沒一絲向往的神色,顯然自己並沒那等攀附權貴的心思。
秦芬見秦貞娘聽了這話滿臉不以為然,知道這小姑娘被祁王教訓幾句,又鬨起了倔強脾氣,不由得好笑,打了個岔問:“衡姐姐,我聽說祁王殿下他……”
鐘衡長長地“哦”一聲,壓低聲音:“祁王殿下是出生時難產,傷著了右胳膊,因此他醉心詩書,於旁的倒不大在意了。也正因為他是文人領袖,其他幾位皇子都和他交好,這裡頭的事,我不說,你們也該懂啦。”
秦芬連連點頭:“是,是,多謝衡姐姐賜教。”
鐘衡更得意幾分,又說一件事:“方才那兩個侍衛是睿王的人,我早瞧出來了,怕你們姐妹惹了麻煩,才搶著說話的。”
這裡頭的深意,鐘衡不必再說,秦芬姐妹兩個也明白了,兩人互相望一望,心中都對金陵城的風雨有了些認識。
不多時,鐘夫人便派丫鬟來催請,道祁王殿下已祈福畢,可往下頭去了,鐘衡應了一聲,將丫鬟打發了,回過頭來叮囑兩句:“今日的事,可不能說出去。”
秦貞娘點頭應下,秦芬見鐘衡眼中仍有幾分憂慮,歪著頭一笑:“衡姐姐不必擔心,那範公子無禮至極,誰要提他!”
秦貞娘會意,讚同地道:“就是!”一邊說著,麵上還一邊擺出不滿的模樣。
鐘衡聽了,不由得笑一笑,心道這秦家兩位姑娘倒當真是妙人,方才遇見的,分明是波譎雲詭的大事,五姑娘一打岔,四姑娘一應聲,便成了範離無禮風流的事,旁人問起,總有個說法就是了。
秦芬此時,心裡卻在猜測,範離方才擺出那副浪蕩子的模樣,是不是故意叫幾個姑娘嫌棄,回去後避諱今日之事,不至於閒談時提起他,招致禍患。
還有,祁王也出現在那裡,還幫自己幾人擺脫了睿王手下的拷問,究竟是湊巧,還是有意?難道祁王和英王,暗中已經結盟了?
三個女孩,無意間撞見一件大事,心裡雖然懵懵懂懂的不甚明白,卻一齊瞞了過去。
到了齋閣門口一碰麵,秦芬見楊氏已親熱地喚起鐘夫人“姐姐”來,知道今日赴宴算是成功了一半,心裡也輕快不少,那些國家大事離她到底還遠,這時便拋到腦後,隨意擇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遠遠望見平哥兒和安哥兒兩個跑得滿頭大汗,後頭香櫞和芷蘿追趕不上,秦芬站起身來,上前一手扯住一個:“怎麼又頑皮了?”
安哥兒知道,姐姐待自己是最嚴厲的,見姐姐過來,早已蔫了,怏怏地垂下頭去:“我不敢了。”
平哥兒卻知道五姐最疼自己的,瞧見秦芬過來,反倒一臉討好地將手舉了起來:“五姐快看,紅葉!”
一隻肉乎乎的小手掌,捏著片破破爛爛的楓葉,早已揉得不成樣子,平哥兒原是想邀功的,這時瞧見樹葉破了,不由得大為沮喪,嘴巴又扁了起來。
安哥兒把手掌也張開,見自己的紅葉也破了,不由得也難過起來,哥兒兩個你看我我看你,眼見著就要哭起來了,秦珮卻從後頭走了過來,從懷裡掏出帕子:“哭個什麼,要紅葉,六姐這裡有許多呢!”
她自家也是孩子,見紅葉好看,拾了許多,這時見兩個弟弟鬨,便拿出來哄他們開心。
平哥兒和安哥兒兩個果然高興起來,拉著秦珮又叫又跳,秦珮被扯得幾乎站不穩,“哎哎”兩聲:“你們再扯六姐,這紅葉可要灑了!”
幾個夫人都是人精,見了秦家這幾個孩子的情狀,都在心裡連連點頭,自家沒有適齡兒子的,也都把秦芬秦珮兩個牢牢記住,回去好說給交好的人家,也算是一樁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