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樣也沒關係,隻要“鑰匙”還在他手上,他的月亮就必須奔他而來,像是會為了遍布著蛛絲的花朵而來的蝴蝶一樣,被纏住雙翼,自投羅網。
在反複複盤了幾遍所有的關鍵節點之後,太宰治毫不猶豫地曲起食指,對著另一個自己扣下了扳機。
破空而出的子.彈就像是穿過了一層玻璃鏡麵一般,對方微微順著動能的力道微微仰起頭,額間脆弱的紅色晶體應聲破碎,令他無比厭惡甚至反胃的身形逐漸消散......就好像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就在太宰治神色漠然地轉身走向桌麵,準備徹底破壞掉澀澤龍彥的異能晶體的那一刻,一隻貓咪突然在【人間失格】還未徹底消失的那一瞬間自另一個世界的他原先站著的位置輕巧躍下,在太宰治略顯愕然的神色中躍到了他的身上。
原本依憑在它身上的【人間失格】在這一刻徹底回歸了原位,兩個理論上來說同源同種,隻是因為世界之間扭曲的時間線而有了本來絕不可能存在的相遇機會的異能幾乎立刻起了反應,時間悖論的特異點在此刻瞬間成型。
貓咪的臉上露出了少許人性化的譏諷之意,它緩緩地露出了自己脖頸上項圈內側的銘文。
那上麵赫然寫著一句話。
【這個世界的太宰治忘記了自己深愛著的戀人,並模糊了與她有關的記憶,而時光將她送到了四年之後。】
傳送的異能本不可能對它生效的——但是在異能被從它的身上分離出去之後,它就和普通人一樣,有了被傳送的可能性。
時機恰到好處,不差一分一厘,就像是獵食中的大型猛獸一般,一擊斃命。
而太宰之所以要事先支開夏綺,也同樣是擔心如果她留在原地,那麼倘若此刻太宰治碰到了她,【人間失格】有可能會抹消掉書頁和特異點即將作用在她身上的力量。
太宰治幾乎是立刻放棄了甩脫它的打算,就算此刻他脫身而出,已經形成的特異點也並不會就此消失,而且這隻貓本身就是書頁的一部分,它是由書頁所構成的偽造生命體,那句話相當於是直接寫在構成它的書頁之上的,它的存在就是正在生效的特異點,正常的手段也根本無法中止特異點的形成。
常理來說,一旦規則之物蘊含的力量超過一定界限,那麼要麼它根本無法被帶離原世界,要麼跨越世界後它就無法再發揮出原本的力量了,所以哪怕太宰將書頁直接交給夏綺,讓她帶過來也是無濟於事,而被他帶過去的書也是經過了十數年的尋找充能之後才再度恢複的力量。
隻不過,已經變成了偽造生命體的書按理來說已經失去了原本具備的規則的力量,也因此它才可以被毫無阻礙地帶到這個世界來,但是一旦遇到了特異點,力量散儘的書頁重新獲得了充能,那它就將再度獲得作為世界基石應有的權柄......
用這種曲折到了極致的手段越過了世界之間的限製,哪怕此刻的太宰治再怒火中燒,他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步精妙詭譎到了極致的棋路。
他徑直抽.出西裝內側彆著的簽字筆,試圖記下即將忘記的內容......但是就在冰涼的筆尖戳到掌心的那一刹那,太宰治倏地露出了略顯困惑的神色。
——搞什麼,他明明剛剛才把森先生驅逐出港口Mafia,到底是出於什麼想法才會在這種權勢交接的關鍵時刻跑到這種......毫無意義的地方來。
他看著自己的動作皺了皺眉,目光在極短的時間內掃過了四周。
附近空無一物,隻有遠處的殘垣斷壁與肉眼可見的濃霧赫然昭示著自己的存在感,或許這裡曾經有什麼人存在過的痕跡,但是空曠地帶的風恐怕已經帶走了大部分的殘餘。
太宰治重新把筆放回了原位,又注視了自己手中打開著保險,槍.膛甚至還帶著點餘溫的槍.支片刻。
火藥的味道......但是附近分明找不到任何彈.孔,也沒有血液的痕跡,簡直就像是他毫無來由地對著空氣開了一槍。
到底是什麼......是能消去他人記憶的異能者麼?不,如果是異能者的話,他有自信絕不可能會連一點信息都來不及給自己留下,更何況,如果真是有這樣敵對的異能者,對方不可能會放過他記憶最混亂的階段才對。
但新繼位的首領又肯定自己的確忘記了一些什麼......這種內心像是被挖去了最重要的一片,就好像是一座裝潢良好的房子被一夜之間拆走了所有存有記憶的家具與裝飾,就連家養綠葉植物枯敗墜落的葉片都沒有留下,再也找不到半點原主人的生活痕跡。
隻不過那一點困擾在轉瞬之間就被他自己堪稱冷酷地抹平了......那些東西都無所謂,隻要他還沒有忘記自己最重要的使命就已經足夠。
他強行按下了那種失落的空洞,明明他早已習慣了內心的荒蕪,但在此刻,那種寂寥卻顯得莫名有些難以忍受起來。
在用槍.口挑起了桌麵上覆蓋著不明物體的紅布後,太宰治略微挑了挑眉,“澀澤君?”
所以,他剛剛開.槍的對象是異能體麼?那倒的確能解釋的通。
當他的視線自白骨上劃過,一路落到白骨後方的座位上時,那股丟失了什麼的感受愈發強烈起來,又在他沉默著伸手觸及椅麵時到達了頂峰。
到底是......什麼。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在太宰治接起後,對麵的部下恭敬地說起了他根本就毫無印象的命令,“首領,您要的鉑金質地的鏈子已經準備好了。”
“我......”他把下意識地出口的疑問吞咽了下去,隻是平靜地應道,“知道了,等下直接放去......我的辦公室。”
緊接著又有人緊張地打了過來,“首領,那隻貓......好像能在霧中發動異能,它現在消失了,非常抱歉!我們會立刻去找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饒是太宰治都對此產生了一點困惑,在掛了電話後,他扶著額角沉思了片刻,難不成他特意跑來這裡是為了捉一隻貓麼?有異能的貓?認真的?
像他這樣對周圍事物掌控欲極強的類型自然不可能就這樣放著這樣奇怪的境況不顧,但新舊首領剛剛交替,他積壓的事物本該讓他無暇繼續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裡,隻是單手捂著心口,感受著莫名有些發緊的心跳片刻後,他莫名又駐足了片刻。
理智與本能在這一刻徹底被分割成兩部分,但是原本一貫占據著上風,足以勝過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的理智在這一刻潰不成軍,太宰治幾乎是強迫著自己循著吉光片羽的蹤跡,走到了一麵牆垣之前。
那上麵還帶著點鮮明的刮蹭痕跡,大概是不久之前才有人從這裡翻過。
......看起來不是很熟練的樣子,但是一定很急迫?是被他逼的嗎?
太宰治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的站位,莫名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忿起來。
“這才不是貓能留下的痕跡呢?明明是——”
未儘的話語在這一刻戛然而止,他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自己剛剛下意識地想說些什麼......
年輕的首領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在到底該不該冒著把自己的西裝弄臟的風險同樣翻一遍牆這樣的斟酌考量出現在腦海中之前,他就已經憑借著極佳的身手,輕巧地躍上了牆麵,甚至沒有讓半點衣角染上灰塵。
那之後的蹤跡蔓延了一段距離,最後徹底隱沒在了一片窄巷之前。
在一路追尋到痕跡消失的那一處之時,心口在這一刻傳來的痛楚幾乎讓早已習慣了沉浸在與生俱來的苦痛中的太宰治忘記呼吸,就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徑直扼住脖頸溺於水中,不得解脫。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單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又緩緩地摸上脖頸,從齒縫中擠出了一句話,“真的好狠心......小姐。”
但是,不記得了。
是......能讓人失憶的異能者嗎?不對,有【人間失格】在,那樣的異能不可能對他造成影響才對。
即便是太宰治,在毫無依據的情況下也不可能跨越如梭的光陰與歲月,跨越比星海還要更加漫長的距離,去聯想到世界樹的另一處枝丫之上的可能性。
無論有多麼失魂落魄,他都必須接受這樣的事實。
贏家通吃,敗者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