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趕出去的傅家父子正好在門口跟應定斌碰了個正著。
傅英見了人,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滿臉帶笑地拱手言道:“應公,什麼風竟是把你給吹回京城來了,一路辛苦!原該早些打聲招呼才是,我也好派人前去迎接一番。”
“前幾日阿玦那孩子還說惦記你,如今你回來,他怕是要高興壞了!”
應定斌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開始,為了不在饑荒中餓死自閹入宮,經曆幾次宮變奪權,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早不會如年輕人一般衝動暴怒了。
此時他雖然心中已經惱怒到了極點,但畢竟還沒有完全弄明白真相,因此還是壓著火氣,皮笑肉不笑地道:
“阿玦打小被本公慣壞了,總跟長不大似的。但本公一想,我勞碌半生,如今好歹掙的些許微功資財,隻這一個孩子,自是疼愛無比的。”
他看了傅英一眼,語氣中飽含深意:“我兒子我樂意慣著,左右旁人也比不來,管不著,所以他願意怎樣,隻要他高興,全都由他。”
“他既想我,我便回來,為人父母都是為了子女,沒什麼辛苦不辛苦。”
傅節站在應定斌身後,殺雞抹脖一樣,拚命使著眼色。
傅英瞟了他一眼,心想,這剛剛照麵,自己才說了這麼一句,應定斌倒是有一堆的話等著,明顯就是在言語敲打。
看來應定斌一路過來,肯定是聽說了一些事情,不過知道的又不詳細,否則早就鬨起來了。
幸虧應翩翩剛才已經被他哄住,應該不會告狀,否則今天這樁事情更加難了,現在倒不如主動一些。
傅英想到這裡,回過頭去,衝著傅寒青厲聲嗬斥道:“你還愣著乾什麼,還不趕緊給應公賠禮道歉?多大的人了,除了打仗什麼都不會,連這些都要我來教導嗎?怪不得阿玦要跟你置氣!”
剛才一見麵,傅寒青便已經給應定斌見禮了,但應定斌正眼都不曾看他,根本就不理會。
此時聽到父親嗬斥,傅寒青深吸一口氣,走到應定斌麵前,拱手長揖到地。
他道:“之前受人挑撥,與阿玦有些誤會,才惹了他生氣,這都是我的不是。但眼下事情已經說清楚了,我往後也會好好對他,還望應公見諒,我向您賠禮了。”
應定斌雖然沒搭理他,但目光一掃之間,早已把傅寒青現在的樣子看的清清楚楚。
隻見這小子雖然穿戴整齊妥帖,但臉色並不太好,帶著一股仿佛縱欲過度的蒼白憔悴,細看起來脖頸上竟然還有幾道撓痕,也不知道是誰留下的。
應定斌想起剛才那些人的話,心頭更是疑慮擔憂,冷冷道:“哪敢受傅將軍的禮!阿玦既然還在這裡,怎麼沒出來迎我?我還是先去看看他在做什麼吧。”
見他如此軟硬不吃,傅英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微沉,隨即又化作笑意,說道:“是,先去看看阿玦吧。他方才說累了要睡一會,正在這裡休息呢。”
傅寒青看應定斌臉色冷凝,轉身要走,那態度簡直是把自己當成了迫害應翩翩的仇敵一般,心頭一陣衝動,忍不住說道:
“應公,我知道您一貫對我不滿,怕我對阿玦不好,先前我不明是非,確實有許多錯處,但往後絕不會了。阿玦的好我知道,我雖脾氣差些,心裡卻一直也隻有他一個。不論過去如何,今日我在這裡向您保證,日後一定會同他好好過日子的!”
他這番話說著倒能聽出來幾分擔當和真心了,情真意切,也即將與後麵應家父子的自私任性與蠻不講理形成鮮明對比。
應定斌意外地回頭看傅寒青一眼,又轉過頭去,淡淡道:“走吧。”
一行人也寒暄不起來了,沉默著向應翩翩休息的那處院落走去。
這彆院並非正經居住的府邸,供人居住的處所較少,倒處處是假山花樹,流水石橋,道路頗為曲折。
應定斌心裡想著傅寒青的那番話,又見傅英毫不心虛地引著自己去見應翩翩,覺得也或許事情並不像自己想的這麼嚴重。
畢竟當年傅英跟應鈞的交情極深,傅家這麼多年來對應翩翩也確實照顧頗多,不然他也不放心兒子總是與他們來往。
正在這時,他剛下了石橋,忽聽左側的桃花林裡有個聲音喊道:“哎!哎!你等下,出大事了!”
他要喊些彆的也就罷了,這一嗓子“出大事了”令應定斌一行人都是腳步一頓。
傅英皺起眉頭,立刻就要嗬斥,應定斌卻似笑非笑地說道:“傅侯這府上看來秘辛不少,這是出了什麼聽不得的大事,可要本公找個地方回避回避啊?”
他這麼一說,傅英反倒不好答應了,搖頭苦笑道:“在應公麵前,我這裡又哪有什麼秘辛可言,下人大驚小怪的沒規矩罷了。”
其實他心裡也非常奇怪,府裡怎麼會有這麼莽撞的下人,也不知道在胡喊個什麼。
一行人向著桃林走了幾步,無聲站住,緊接著便聽另一人沒好氣地道:“什麼事?你是不是也跟那位一樣染上了瘋病,出大事還喊這麼大聲作甚?”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臉色大變。
應定斌臉上浮現出一個森冷的笑意,不斷轉著手上的翡翠扳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一般做了這個動作,就是想殺人了。
應定斌身後帶來的人則都是滿臉憤慨。
林子裡的兩個人還不知死活,方才大叫的那人道:“我這不是一時情急嗎?高曉哥,董宣他找不著了!”
那名叫高曉的人倒吸一口涼氣:“主子讓咱們看好他,我就用那麼粗的麻繩把他給捆到柱子上了,這怎麼還能不見,他是鼴鼠變得不成?!”
“哎呦,我的親哥哥喂,你甭管他是什麼變得了,現在咱們怎麼跟上頭交代啊?今天出了那麼多亂子,侯爺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照實說隻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高曉想了想,果斷道:“不要緊,我有法子。董宣之前扯碎的那件衣服還在不在?你去扯些碎布下來,再隨便蘸點什麼血,扔到應公子休息的那間院子後頭去。”
另一個人吃了一驚,猶疑道:“你是說嫁禍?這不好吧。”
高曉的聲音中帶著股狠勁:“彆瞻前顧後的,你不想挨罰就聽我的。”
他解釋說:“左右董宣不過是個小人物,主子聽說是應公子處置了他,頂多心頭不快,這種時候也不會去質問的。更何況,應公子就是說了沒乾這事,他也不會信,我有經驗,你放心去做……”
高曉最後那“放心去做便是”幾個字還沒有說完,就聽見有人淡淡接口道:“是嗎,你到底有多少經驗,說來聽聽?”
高曉和另一名灰衣穿戴的小廝齊齊轉過頭來,就看見應定斌負手站在原地,他的身後不遠處,還有臉色極為難看的傅英、傅節以及傅寒青等人。
高曉全身當即就猛然冒了一層汗上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發抖:“廠、廠公……奴才、奴才、奴才不是……”
他結巴了半天卻什麼都沒解釋出來,旁邊那名跟他說話的灰衣小廝也仿佛很慌張地跪了下來,額頭觸地一句話都不說,靜靜掩去了唇邊的一抹笑。
應定斌的目光輕飄飄落在兩人身上,過了片刻,方道:“鎮北侯,本公記得,你有一名叫高曉的隨從,一向頗為器重。”
傅寒青閉了閉眼睛,低聲道:“……是。”
眼前的高曉,還有最初那個被應翩翩殺死的俞蓬,都是傅寒青平時深為信賴的得力手下。
下人跟在主子身邊,頭等要事就是要學會察言觀色,越是心腹手下的行為,越能看出主子的態度。
高曉竟敢如此囂張,絕非一朝一夕,可見這樣的事以前不知道發生過多少回,應翩翩從來都沒提過。
傅英見勢不妙,連忙厲聲嗬斥道:“下作的東西,誰給你們膽量,竟敢做出這等事來!來人,把他們兩個拖下去,給我重重地打!”
應定斌怒火越熾麵上越是沉著,冷笑道:“本公看貴府的奴才實在很不成體統,辦事未必得力。不如讓本公的人代勞吧。”
他說完之後,也不等傅英同意,抬一抬手,身後立刻有人走出來,把高曉按倒在地,憤然問道:“廠公,請問這人要如何處置?”
應定斌嘴角勾起陰冷的笑意:“本公曾經聽聞,上吊而死的人到了陰曹地府之後,舌頭會長長地伸在外麵,再也不能胡言亂語,這奴才既然如此喜歡攀咬主子,那就讓他在這林子裡當個吊死鬼,下輩子投胎長長記性罷。”
高曉聽這位應廠公議論人命如同豬狗,早已嚇得麵如土色,這才真正意識到了應家的可怕。
他悔恨不已,不要命地砰砰磕頭,又回手抽自己的耳光,哭著說:“廠公饒命!廠公饒命,是奴才該死,是奴才不知尊卑,竟敢冒犯應公子,奴才以後再也不敢了!”
應定斌一哂:“你說了自己該死,卻又求本公饒命,可見不是真心悔過,活著也是禍害。還不動手?”
他後四個字是對著自己的手下說的,竟根本沒有把在場傅家的兩位侯爺放在眼裡。
傅家的不少下人都看到了這一幕,一個個麵如土色,渾身顫抖,之前敢對應翩翩有所輕慢的,這個時候幾乎連站也站不住了,生怕引起應廠公的注意,小命不保。
應定斌卻沒空再搭理彆人,此時恨不得一眼就看見兒子好端端地出現在自己跟前,拂袖大步向著應翩翩休息的院落走去。
劇情發展到現在為止,應翩翩沒出息地再次接受了傅英的勸說,裝病不見疼愛自己的養父;傅寒青有情有義有擔當,向應定斌保證要好好對待應翩翩;傅英謙謙禮讓,應定斌咄咄逼人……
雖然細節由人物自由發揮,但大體走向到都是對的。
反派陣營應家父子手段毒辣,遭到詬病,主角傅寒青的魅力值保持穩定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