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竑想起先前洪省交代過的話,說是如果有人為了這樣信物找上門來,就不要提應翩翩,直接帶著這人去見洪省。
可孟竑心裡也有自己的想法,近兩天他也一直在想,應翩翩要的究竟是什麼,希望自己如何配合,洪省這個人可不可信,那所謂的寶貝背後又代表著什麼意義。
這個瞬間,聽到對方那句直接點明的“孟大人”,憑著對應翩翩的一向了解,孟竑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說道:“此物乃是衡安郡的鎮守太監洪省讓我當掉的,但並不是他的東西。而是此次前來衡安的欽差,禦前通直散騎常侍應玦之物,他為賑災相贈於我。”
短短幾句話,孟竑說完之後,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微微冒汗,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對方在聽到應玦之名時,眸中似乎多了幾分柔和之意,再說話的時候,也顯得不那麼冰冷了。
“他還好嗎?”
孟竑怔了怔:“並無危險。”
“那便好,多謝大人。”對方說道,“既然如此,勞煩帶我尋洪省一見。”
洪省正在用晚膳,聽到下人稟報了孟竑帶著人前來尋他的事情,心中立時大喜,意識到看來應翩翩此計算是成了。
他連忙令人將飯菜撤了下去,重新整治宴席,自己則親自出門迎客。
這個找上門來的人,自然是重新回歸了自己身體的池簌。
他在殺死老虎後已經有所察覺,果然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已經重回了身體,正躺在七合教總舵的冰室中。
池簌生怕應翩翩獨自遇到危險,急著回到對方身邊,因此沒有驚動他人,悄悄從冰室潛出,聯絡計先,帶著他重新趕了回來。
到了城中,池簌已經打探到,自己離開後不久,應翩翩就因為殺死金玉流被關進了大牢裡。
但在應翩翩入獄的一天多之後,竟有人去當鋪當掉了七合教的教主印信,用來換取銀兩,購買糧食賑災。
池簌一聽便知道這件事是應翩翩故意安排的,於是配合著尋上門來,見到了洪省。
他一貫耐心絕佳,但這回卻一點時間也不願意耽擱,聽到洪省拐彎抹角地試探詢問自己身份來意,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洪大人,我乃來自七合教的使者,敝姓韓,為此次的災情之事而來。”
洪省見對方爽快,連忙說道:“沒想到韓公子竟然是七合教的人,閣下今日來此,真是蓬蓽生輝了!七合教一向對此地百姓們多有關切,不知道您有什麼需要在下出力的地方,我定然在所不辭。”
他一麵說話,一麵悄悄打量著池簌,但覺此人一言一行沉冷雍容,神色之間淡如秋霜,似是十分溫和,但卻難辨喜怒。
他就那樣簡簡單單地站著,身上便無端帶著一種運籌帷幄,叱吒風雲之態,讓人不敢有半分輕忽造次,說不定還是七合教中的哪個大人物。
池簌道:“我確是希望能與魏郡守合作救災,不過此事不急。在此之前我還想問一問,那塊被當掉的紫色奇石是七合教之物,洪大人是從何處得來?”
洪省歎了口氣,說道:“韓公子,你懷抱誠意而來,既然問到了此事,在下也不敢隱瞞。其實我和魏郡守的關係一向不佳,這一次也正因救災之事而產生了一些分歧。”
“魏郡守不願撥款救災,我又無法插手財政,無奈之下,隻好把故友贈送的信物拿出來當掉,希望能換一些銀錢,來幫助百姓們暫度難關。不過這件事如果被魏郡守知道,恐怕又要生出一番波瀾來,卻沒想到這竟然是七合教的東西。”
洪省十分滑頭,他既不想把七合教上門的事告訴魏光義,也不願意說出應翩翩的功勞,於是乾脆把應翩翩做的事情全安在了自己頭上,希望能夠得到對方的好感。
如果這人真的因此與他結下交情,到時候再由他引薦到皇上麵前,恐怕青雲之路指日可待。
那麼往後他就再也不用仰仗應定斌的恩蔭,也不用受到魏光義的打壓和猜忌了!
應翩翩說這樣寶物是一名女俠所贈,洪省本來還擔心池簌如果在七合教認識那名“女俠”,會不會識破自己的謊言。
他心裡想了好幾種借口,但幸好池簌似乎並沒有懷疑,聽過之後隻是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隨著洪省去用晚宴。
此時雖然是災荒之際,但洪省為了取悅池簌,還是儘力準備了各種佳肴美酒,以及幾位姿色上乘的美婢。
但池簌見了,卻是一副興致寥落的樣子,甚至連筷子都沒怎麼動,看上去對這樣的招待甚為嫌棄。倒是計先一會看看漂亮姑娘,一會享用美食,興致頗為高昂。
洪省心裡忐忑,就趁池簌不注意悄悄詢問計先:“這位小哥,敢問一句,我看韓公子的樣子不太愉快,可是對我的招待有所不滿?”
計先心想,你們都把應公子給抓去了,我們教主當然不滿,若不是怕壞了應公子的事情,這時候你都要成了桌上的菜。
不過看教主那副擔憂著急的樣子,看來他跟應公子的感情是真的很好,而不是假扮的夫妻。
也不知道教主的不舉之症好了沒有,應公子他可真是個好人……
計先思緒飄飛,又聽洪省詢問,順口便說道:“那是因為我家公子他不舉……不不不是,是因為我家公子他性喜男色。你找這些姑娘來,就算是再美貌,他也不會感興趣的。”
洪省一心討好池簌,沒想到卻是方法用差了,聞言不禁大為感激,塞給計先一個荷包,低聲說道:“多謝小哥告知。”
計先想起自己虧損那袋梅子脯,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
洪省作為一名太監,無妻無子,這麼多年來也有些不好言說的喜好,府上倒是還真養了幾名美貌的男倌,此時正好派上了用場。
洪省便令人把他們都叫上來,陪池簌喝酒。
孰料池簌剛剛舉杯欲飲,猛然看見這麼一群人走了進來,當即就將眉頭一皺,抬手把酒杯擲在了地上。
他不悅道:“洪大人,這樣的人你也敢往我麵前帶,是將我當成什麼不入流的人了?也罷,你若是沒有誠心請這頓飯,那我不吃便是!”
他說完之後,站起身來,便欲拂袖而去。
洪省嚇了一跳,連忙也跟著站起來,一邊去攔池簌,一邊賠笑道:“韓公子,韓公子,有話好好說,實在不是我不上心,而是見識淺薄,實在不知道怎樣安排才能讓您滿意,還請公子息怒。”
好不容易才請來的人,如果就這樣走了,隻怕這輩子他都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
洪省急得要命,絞儘腦汁地想說點什麼吸引池簌留下:“您要是嫌這些都是微賤庸俗之人,我這裡還有,還有……”
他說到這裡,猛然間心念一動:“還有一位絕世美人!”
池簌果然站住了,語氣卻有些不屑:“我生平見過的美人無數,卻還不覺得有人能當得上‘絕色’二字。洪大人,你不會是誇大其詞了吧?”
洪省道:“韓公子,這一個我絕對敢打包票,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但若論容色,卻絕對是無人能及,雖是男子,說句傾國傾城都半點不為過。不知道您可有興趣?”
聽他這般形容,這位眼高於頂的韓公子似乎真的有些被打動了,感興趣地問道:“衡安郡還有這樣的美人在嗎?”
洪省道:“確實。隻不過他乃是一位犯官,所以目前被關在牢獄之中,而且性子頗為倔強,不好馴服。召來玩樂,隻怕還需用點手段。公子若是感興趣,請稍待片刻,我把他帶來,讓公子瞧一瞧吧。”
池簌唇角微抿,手指蜷曲了一下又慢慢展開,很有種立刻就把這老太監的頭打爛的衝動。
他淡淡說道:“那倒是無妨,用了手段就沒意思了,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在我手底下反抗。洪大人既然這麼說,不如帶我去一開眼界吧。”
洪省一驚,卻不想在毫無準備的狀況下讓池簌見應翩翩,更怕應翩翩說出什麼來,為難道:“可是牢房那等肮臟粗陋的地方,您怎能涉足呢?”
池簌不願意再和洪省多說一句話,沒理他的話,直接當先便走。
洪省無可奈何,連連向身邊的人使眼色,示意他們速去應翩翩的牢房中做一些安排,這才慢慢轉身賠笑,帶著池簌往牢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