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與鞏呈對戰的西戎將領發現又來了對手,凝目看去,竟也認出了應翩翩,亦不由驚異,說道:“應玦,你竟會來此?”
應翩翩聽到對方叫出自己的名字,眉峰微微挑起,朝著對方打量了片刻,而後他悠悠然微笑起來。
在黃沙漫天、金戈崢嶸的沙場上,腳下勁草瑟瑟,他唇邊的笑,眼底的冷,卻仿佛依舊帶著華燈金盞般的標致風流。
應翩翩不緊不慢地說道:“逢君飄蓬路,匹馬向秋山——我道是誰,原來竟是舊識。當日一敗之後,將軍向來可好?”
原來,這名與鞏呈交手的將領,正是之前曾經被應翩翩和池簌擒住的西戎大將拓跋昶。
當時應翩翩和池簌打賭,應翩翩三箭之□□中了西戎的戰旗,池簌則趁機將拓跋昶擒回了雍州城,關押起來。
後來也沒人有空顧得上管他,應翩翩和池簌知道西戎大軍要來攻打雍州,急忙趕去靈州求援,拓跋昶就被城中害怕惹了麻煩的官員偷偷放了,這才能夠重新出現在這裡。
他在西戎也是一名有頭有臉的將領,這段經曆簡直被引為畢生之恥,自然不可能忘記池簌和應翩翩,卻沒想到應翩翩竟然也對他有印象,還記得他是“手下敗將”。
拓跋昶惱怒之餘,竟然還有幾分犯賤的驚喜。
他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應翩翩揶揄道:“你叫拓跋昶——不用太激動,我過目不忘,你就是條狗,我之前隨便掃一眼,也知道你如今叫大黃。”
拓跋昶:“……”
應翩翩說話之間,已經取代了鞏呈的位置。
這位老將軍已經拚儘全力,幸虧一向悍勇,到現在還能支撐不倒,但身上多處流血,再不及時包紮傷口,恐怕也要不行了。
鞏呈沒有逞強,退後迅速止血,一雙眼睛卻如鷹一般保持著銳利,盯在兩人身上,準備隨時上前掠陣。
拓跋昶反倒被應翩翩給氣笑了,他們西戎可沒有如此牙尖嘴利之徒:“上回是你們乘人不備,算不得數。這一次便好好較量一番,也叫你真正認識認識我是誰!”
應翩翩哈哈大笑,倏然笑容一收:“蠻夷之輩,誰來和你較量,我今天就是來殺人的!”
隨著他的話,劍已出鞘,淩空斜挑,一股淩厲之極的劍氣直撲而至,激得拓跋昶衣發紛飛。
拓跋昶的麵色一沉,手中彎刀力道沉雄,應手擎出,“刷”地一聲順著應翩翩的劍鋒削了下去,兩人瞬間鬥在一處。
但應翩翩並沒有大發神威,將拓跋昶一舉擊潰,或者說,他甚至並沒有在與對方的較量中占據上風。
拓跋昶當初是遇見了池簌才被一舉擒住,實際上他臂力過人,武藝高強,並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物。
在目前雙方的戰局之中,周圍又都是西戎士兵,應翩翩跟他正麵硬碰硬地對戰,實在有點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的意思。
況且自從應翩翩挾持皇上離宮之後,已經沒有任何調兵遣將的權限,眼下所帶來的援軍都是他自己和七合教的手下,縱使武功高強,救得一時之急,也終究數量有限。
鞏呈看了一會便皺起眉頭,剛剛放鬆下來的心重新提了起來,也不敢再更多休息,掙紮著上了馬,想要隨時幫忙。
反倒是真正跟應翩翩對戰的拓跋昶眉頭微皺,絲毫不敢放鬆。
之前應翩翩雖然臂力不足,但依靠那神妙之極的三箭當眾毀掉西戎戰旗之事,對於他來說印象尤為深刻。
拓跋昶知道此人最擅的是智謀,長了一張漂漂亮亮的臉蛋,心上卻恨不得生了十七八個心眼,比起打贏他,更加需要的是提防對方使壞。
畢竟先前拓跋昶已經吃了一次大虧了。
他一邊同應翩翩周旋,一邊分出一部分精神四下打量,而後敏銳地發現,目前的戰況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西戎的軍隊原本繞著整個關隘,將平明關半圍了起來,左中右三翼包抄,將穆國的軍隊分割成幾塊打擊,令他們無法相互援助。
而應翩翩帶來的這一隊人馬雖不算多,機動性卻極強,在西戎人的隊伍當中來回穿插,使得他們無法保持隊形,紛紛潰散開來。
雖然因為夜色的掩映,這些被分開的穆軍們尚且未能聯合起來,但已經隱隱有了開始奮勇反擊的勢頭。
拓跋昶連忙高聲下令,讓三路軍隊分散收縮,一方麵抵抗那些衝出來搗亂的人,一方麵死死將幾處分散的穆軍困住,讓他們不能趁機聯合。
迅速而及時地將命令傳達下去之後,拓跋昶鬆了口氣。
他已經意識到,應翩翩會親自過來拖住他就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不能及時意識到軍中出現的異狀,幸虧他多存了一個心眼,總之要對付此人,半點都大意不得。
拓跋昶自覺破解了對方的陰謀,十分欣慰,陡然間氣勢大盛,揮刀搶攻,竟將應翩翩的長劍一舉挑飛。
應翩翩劍一脫手,猛然將腰身向後一仰,避開對方接下來橫掃而過的一刀,隨即策馬後退,看似已經無法還擊。
拓跋昶大喝道:“應玦,你的人手不夠,你是絕對贏不了的了!早些投降,還能留下一條性命!”
鞏呈見狀連忙跟著拔劍,防範拓跋昶的進攻。
這時,應翩翩退開一段距離,卻一反手,從馬背上抽出了弓箭。
應翩翩笑道:“哦,你覺得我輸了嗎?”
他手臂極穩,將雙箭搭在弦上,開弓如滿月,箭鋒對準了拓跋昶。
拓跋昶知道他箭術精準,微眯起眼,全神戒備。
隨即,隻見應翩翩唇角一挑,指尖猛然一放!
一箭正衝拓跋昶麵門射去,被早有準備的拓跋昶猛然揮刀劈成兩半。
但這兩支箭竟然是分彆向著兩個方向射出的,另外一箭仿佛射偏了一樣,直衝半空而去,發出一聲尖銳的鳴響。
傳訊箭!
他想做什麼?
拓跋昶霍然抬頭,還沒有來得及喝問,便看到周圍四處的高坡上有一簇簇的火焰燃起,瞬間將四下形勢照的明亮。
“什麼?!”
拓跋昶失聲驚呼,駭然發現剛才在西戎軍中來回馳騁衝刺的穆軍竟然已經變陣!
應翩翩先是帶來了兩支騎兵,並吩咐這些人故意來回穿插馳騁,攪亂了穆軍陣型。
這樣,拓跋昶便不得不收縮包圍圈,才能保證依然對於穆軍的分割和控製。
但殊不知,他這隊形一收縮,卻正中應翩翩的下懷,給需要布置陣型的第二批穆軍讓出了位置。
此時此刻,明亮的火光之下,拓跋昶看到,方才西戎軍全麵收縮隊形時所讓出來的空地,已經全部都被應翩翩之前暗中集結訓練的人手給占據了,形成了一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陣勢。
尤其讓人注意的,是這些人手中所拿的兵器,並非刀劍,也並非箭弩,而是一架架小型的投石機,其中發射出來的竟是特製的磁石。
自從上次吃了應翩翩火攻與炸/藥的虧之後,西戎軍作戰時不忘攜帶水龍,身穿厚甲,很是長了一番教訓,卻沒想到這次對方又有另外的損招。
這些磁石是應翩翩特意從係統商店中兌換來的,便宜量大,打在身上劇痛無比,最重要的是能夠吸附在盔甲上,。
西戎的步兵穿的全是厚甲,這樣一來,甚至連站立都站立不穩,更不用提拿起兵器作戰。
外圍的西戎兵們一片片跌倒,內層的士兵們前有同伴戰友,後有原本被他們圍住的穆國兵將,雖然已經警醒對方的計謀,卻根本沒有反擊或是躲閃的空間,一時大亂。
拓跋昶怎麼也沒想到竟會出現這般的局麵,大驚失色,連聲發出撤退的號令,再也沒有心思去跟應翩翩纏鬥。
應翩翩趁勢將他逼退,反身縱馬,奔上附近一處位置最高的丘陵。
熊熊的火光映亮了他的身形和麵孔,應翩翩迎風勒住韁繩,戰馬長嘶之中,他抬起馬鞭,以鞭柄敲響了上麵擺放的戰鼓。
鼓點咚咚,仿佛激蕩起胸中熱血,令萬軍仰首,兵戈嗡鳴。
應翩翩掃視軍容,揚聲說道:“各位漢家兒郎們,應玦在此,願與爾等同戰!”
應翩翩挾持皇上不成闖宮而去的事情如今早已經傳開,西戎在試圖將公主嫁給應翩翩的同時,也故意放出風聲,煽動軍心,說他已經一怒之下倒戈西戎,使得不少人心中都將信將疑。
但想來出了那樣大的事,就算應翩翩沒有投奔西戎,也不可能會回到穆國了,誰也沒想到,在這場局勢毫不樂觀的惡戰中,他會突然出現。
其實這種狀況下,身份重要的人物是不宜露麵的,便如之前聽說敵軍來襲,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讓黎慎禮藏起來,千萬不要上戰場。
否則一出現的話,以他的身份,簡直是等於要被敵人給當成了靶子打,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一不小心給打死了,那就更加大事不妙。
但應翩翩還是站出來了,他一人一馬立於險關之前,向著眾人許諾,“願與爾等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