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時抬起頭，手搭著杯子，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
實在是忽略不了她那過於灼熱的目光了，這才也跟著起身，將手中隻剩一點點的咖啡輕輕潑上去。
洛卿看著自己那被沾濕點點的衣擺，其中還有冰塊的功勞：“……”
【這麼隨便嗎？】
她咬著牙：“你敢潑我！”
【我自己喝咖啡灑上去的都比你的多！】
宋淮時長得高，隔著一張桌子微微俯身：“現在滿意了？”
洛卿瞪著他：“你不怕我撒手不管了？”
“洛總好歹是簽了合同的。”宋淮時淡聲說，“想違約還沒那麼容易，不過……我的確不想讓你再管。”
【哦哦哦！讓我血本無歸，直接破產！】
宋淮時挑眉，將那份打假賽的合同撕得粉碎，隨手扔在桌麵上：“俱樂部，我打算買了。”
【太好了！】
終於把劇情走完的洛卿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忽然又想起來。
【宋淮時他家裡不同意他打電競，要買俱樂部好像要跟他爸爸簽什麼合同來著？那他以後就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了。】
【誒，關我什麼事呢，反正他以後也是能自己把錢還上追夢的。】
【他那麼厲害聰明，一定能解決的。】
【他都知道我的馬甲了，也不知道以後換小號給他充守護還能不能上他的水友車。】
叮的一聲：“012號第603個任務完成，任務報酬已經到賬，恭喜012號稱為本係統第52位順利退休的員工，三倍退休金已到賬，世界重疊BUG已在檢測修複中，請耐心等候。”
BUG？
洛卿微微睜大了眼睛。
【修複什麼BUG？】
【難道要把三個世界又重新分開嗎？那媽媽哥哥和童童就沒有了？】
畢竟原本她選的最後一個世界是電競文，那其他主角是不會存在的。
她顧不得宋淮時還站在自己麵前，立刻追問係統：“修複的BUG是什麼？以前那些主角會被分離出去嗎？”
係統：“不會，既然你已經完成任務並且重生，你在該世界留下的痕跡就不能被磨滅。”
洛卿鬆了一口氣：“那BUG是什麼？”
係統：“檢測到012號曾報告過該世界主角異常，經檢查主角的確有乾預，目前正在檢測修複中，請耐心等候。”
主角異常……就是哥哥他們突然對自己很好。
如果修複好了，那他們就會不在自己身邊了？
這個結果對於洛卿來說並不比世界分離好到哪裡去。
“他們會忘了我嗎？”
係統機械的聲音再次響起：“請靜待檢測修複結果。”
靜待……
她靜不下來，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她怎麼能靜！
她慌忙道：“我不要退休金了，能不能不要讓他們忘了我？”
係統：“任務者已經是該世界的人，世界與任務者都是獨立的，此後隻能靠自己，係統並不能替任務者做什麼。”
係統再沒了聲音，洛卿呆呆站在原地。
【靠我自己，那我對他們再好一點，他們應該不會不要我了吧？】
【我好不同意才有了家人，他們要是忘了我……】
【好像本來也不屬於我。】
【可哥哥說過，會把我寫到家譜裡的。】
陷在自己世界裡的洛卿根本沒發現麵前的人已經看了她很久，且眸色越來越深。
宋淮時在看到她已經下意識開始捏手指，焦躁地發抖，甚至有些想要蜷縮起來的時候，忽然出聲：“洛卿。”
洛卿茫然抬起頭。
宋淮時俯下身，拿起擺在桌麵供客人用的濕紙巾，輕輕替她擦拭著衣角的咖啡漬：“還談嗎？”
【談什麼？】
【宋淮時怎麼還沒走？他在乾什麼！為什麼要給我擦衣服！】
可是咖啡漬並不能用濕紙巾擦掉，他像是不知道似的，一遍遍地擦。
衣服被拽著的感覺終於讓洛卿回過一點神，開始胡說八道：“我…你要怎麼買？你有錢嗎？”
“沒有。”宋淮時將濕紙巾扔在桌上，直起身子笑了笑，“所以現在我們繼續談第二個合同。”
說著就拿起了桌麵上的包養合同。
洛卿瞳孔瞬間放大，不同意打假賽卻同意包養，他到底哪根筋搭錯了！
宋淮時好像不知道她在慌亂，而是繼續翻開包養合同：“有些條款我不太明白。”
他輕輕按住洛卿的肩膀，讓她坐下，自己也在對麵重新入座：“不如重新商量一下？”
【包養還商量什麼，不對，我沒有要包養你！】
“我……”已經做完任務的洛卿忙搖頭，“我反悔了，我覺得你長得還挺一般，又不想包你了。”
說著就傾身要去搶宋淮時手裡的合同。
可他腳長手也長，隻微微抬起胳膊就避開了她的手。
“長得一般？”宋淮時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那洛總現在喜歡什麼樣的？我看看能不能改。”
【你還能去整容？！】
“反正不是你這樣的！”洛卿急了，“你脾氣不好還很凶！還那麼浪，一看就很花心。”
聞言宋淮時愣了一下，然後抑製不住笑出聲，他的眉眼一染上笑意就隔去了好多疏離和不可深測，惑人得很，好一會兒他才止住笑：“洛總見我什麼時候對其他人這樣了？”
“我怎麼知道。”洛卿說，“我又不是時時刻刻都要盯著你。”
宋淮時笑意不減：“那以後也可以時時刻刻盯著。”
洛卿指著桌麵那些被他撕碎的假賽合同：“你是不是想報複我？”
“不是呢。”宋淮時說，“我在跟洛總談生意。”
他問：“為了假賽郜深給了你多少錢？”
其實也就三千萬，另外兩千萬是洛卿自己為了包養拿出來的。
她沒回答。
宋淮時道：“不就是錢？我可以給你。”
洛卿：“你剛剛還說要把我逼走自己做老板。”
“嗯。”宋淮時將他帶來的那個文件袋打開，抽出了幾張紙來，“所以這是我們談的第三筆生意。”
洛卿：“？？？”
“雖然洛總覺得我現在長得入不了你的眼了，但是我打遊戲應該還行？”他勾唇，“不如洛總包我打遊戲好了。”
“……？”洛卿跟不上他的腦回路，“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不可以嗎？”宋淮時還覺得很有道理，繼續溫聲道，“我以後可是會成為世界冠軍的人，可我隻跟你一起打遊戲，不好嗎？”
他將那幾張紙遞過來。
洛卿低頭一看，還真是包養打遊戲，可這上麵還有個借款聲明，實際上是借款合同。
宋淮時想要買俱樂部，可他這些年直播那點錢加上他的簽約金額還不夠，所以他想借錢。
可是……
洛卿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你想把我從老板位置趕下來，但是你又想找我借錢買俱樂部？”
這應該是宋淮時腦子出了問題。
宋淮時：“是呀。”
聽到這個“呀”字洛卿有點條件反射，就算她沒有商業頭腦，可這種厲害關係她還是能清楚的：“你是不是氣糊塗了？”
“不可以嗎？”宋淮時笑道，“洛總想包我也是給我錢，借錢也是給我錢，我能保證在接下來的兩年裡把錢連本帶息還上，甚至還能給你帶去高於郜深給你的利益，這不是十全十美嗎？”
“哦，洛總現在不想包我了。”他略感遺憾，“那就純粹是借錢吧，帶包養遊戲的話給我免點利息怎麼樣？”
【宋淮時是什麼商業鬼才？！】
洛卿語氣複雜，再次強調：“可你找我借錢，是要買我的俱樂部。”
宋淮時彎唇：“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合同。”
他又抽出了幾張紙：“我知道洛總跟郜深有交易是因為不相信我能成為世界冠軍。”
【不，我相信。】
宋淮時隱去唇邊克製不住的笑意，繼續道：“所以這是一份承諾協議。”
“洛總留下俱樂部也不要去找其他隊員，相信我們，讓我們放手去做，如果在兩年內我不能讓KB成為世界冠軍，不能給俱樂部帶來三倍以上的收益，那麼我會按照合同內容賠償給洛總這些錢。”
如此下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洛卿這邊站了上風。
她沒想到宋淮時居然想了這麼遠。
她問：“為什麼？”
宋淮時坦然道：“可能是因為我要去籌錢的話，有點麻煩，所以洛總要利益，我就給洛總利益，我們互贏最好。”
這下洛卿才反應過來，宋淮時如果要回家去拿錢，也要跟他父親有協議。
可是跟自己簽協議的話，他就能省很多事。
因為自己從另一方麵來說並不會阻止他打電競。
這人腦袋轉得好快。
洛卿問：“你不討厭我？”
宋淮時眼尾輕揚：“我可是在洛總直播間充了一年至尊守護的人，洛總怎麼會這麼說。”
“我剛才……”洛卿指著桌麵的文件，“還想那什麼你。”
“這不是沒有嗎？”宋淮時道，“現在洛總可看不上我了，至於假賽……那我年紀輕第一次上戰場，洛卿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洛卿問：“你不怕以後我再後悔？”
宋淮時指著自己準備的合同：“那也可以，如果洛總這麼不相信自己，那這份違約金拿到手裡我們也不虧。”
洛卿道：“如果我拒絕呢？”
“沒關係。”宋淮時聳聳肩，“那我就稍微麻煩一點，籌籌錢。”
【去跟他爸爸談合作嗎？放在哪邊他都是下風啊，他為了俱樂部真的好拚。】
洛卿思考了一下。
【如果是這樣其實我也不虧，也不用跟俱樂部的大家鬨翻，還能一起打遊戲。】
【而且宋淮時一邊打遊戲還要處理家裡那些糟心事，那會很煩吧。】
宋淮時唇角一點點勾起來：“洛總想的怎麼樣了？”
下定決心後的洛卿將他帶來的那份合同拿起來：“我需要回去給我的法律團隊看一看。”
專業的事還是要專業的人來。
“好。”宋淮時輕笑，又拿過另一份合同，“那這份呢，不一起再考慮一下？”
看到合同上的包養兩個字，洛卿想也不想就趕緊拿過來呼啦啦撕掉：“我現在不喜歡你這款了！以後不準再提，好好打遊戲！”
“真遺憾。”宋淮時擺弄了一下那些碎紙，“我還以為能少走幾十年彎路呢。”
“……”
洛卿受不了了，拿起包包起身就走。
“對了。”宋淮時跟她一起走出門，“明天跟WD的比賽，洛總會來看嗎？”
洛卿想去，想看看郜深那邊的人被打哭，可是她不能去。
【先不說粉絲，郜深看到我可能會氣死，不想當小醜。】
“算了。”她搖頭，“你們加油。”
宋淮時道：“可明天會宣布我們晉級世界賽。”
【好心動。】
外麵不比咖啡店，冷風一吹兩人身上的熱氣都被吹散了，宋淮時將她後麵羽絨服的帽子拉起來蓋著她的腦袋：“洛總，來吧，在後台看著就好，不會有人煩你。”
後台當然能看前台的直播。
不僅能，還能聽到前麵的歡呼聲。
洛卿遲疑了一下：“那好吧。”
這時她手機響了，一看是郜深打來的電話。
洛卿還沒接起來，宋淮時就低下頭：“接，我來說。”
他長得高，垂頭像是靠在她肩膀上一樣。
洛卿縮了縮：“你離我遠一點。”
“看來洛總現在真的很不喜歡我了。”宋淮時挑眉，“電話要掛了。”
洛卿這才趕緊按了接通。
郜深張口就問：“怎麼樣了？”
“郜深。”
聽到這個聲音，另一頭的郜深猛然一愣。
他當然清楚這是誰，每天看他的訓練視頻和直播都要刻在靈魂裡了。
“宋淮時？”
“是我。”
洛卿忍不住扭頭。
她發現宋淮時跟其他人說話時就總是淡淡的，難以琢磨，就像第一次見麵時那樣，就是每次在自己麵前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
奇怪。
對上視線，宋淮時將她腦袋又扭了過去，明顯不讓她看，然後又靠著手機道，“有那點錢，就去買個好一點的電視，世界賽的時候坐在家裡能看得更清楚。”
郜深：“？”
草。
宋淮時眼中滿是寒意：“以後KB的老板是我，有事找我，彆來煩她。”
說著就將電話掛了。
洛卿還被他按著腦袋沒法轉過來，背著身子疑惑地問：“就這樣？”
下一瞬她的腦袋就被轉了過去，對上一雙帶著笑意的眼。
“嗯。”宋淮時將她口罩拉好，“借用了一下老板的名號，沒關係吧？”
“沒……”
還沒說完又聽宋淮時道：“反正我是KB的，你是KB的老板，那我的就是你的。”
洛卿震驚。
【你是有雙重人格嗎？】
“你為什麼不讓我看？”
“嗯？”宋淮時站直身體，走在她身邊，“現在洛總已經很不喜歡我了，要是再看到我那麼凶，那不就更不喜歡了？”
他將洛卿送到了車前，才輕輕揮手：“洛總，明天見。”
“明天見。”洛卿頓了頓，又說，“你們加油。”
宋淮時眸色稍稍柔和：“好。”
看著車離開，他這才將一直震動的手機拿出來。
祁敖打了好多個電話，這會兒還在鍥而不舍，好不容易接通了就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回來？”
宋淮時往回走：“不太好。”
“什麼不太好？”祁敖心都緊了，“洛總沒同意？要打官司？”
“不。”宋淮時說，“她同意了。”
“那你說什麼不太好？”
宋淮時悠悠歎了口氣：“她覺得我長得不好看，不接受第一個意見，不願意包我了。”
“……”祁敖咬牙切齒，“你踏馬的死外麵算了！！！”
宋淮時彎唇：“行，今晚不回去，明天場館見。”
祁敖那也是隨口一說，實際一聽有點過意不去：“你去哪？”
“被老板拒絕了，不太高興，找個人出出氣。”宋淮時懶聲道，“免得我老板明天被沒眼色的東西臟了眼。”
不知為什麼，祁敖有種直覺他說的就是郜深。
過去宋淮時在網吧的時候那純純是個刺頭，跟那些找事的小混混打架就是家常便飯，周圍片區沒一個打得過他的。
一聽他這語氣祁敖就知道他的渾氣又上來了，著急道：“你乾什麼！職業選手不準打架！”
“放心。”宋淮時走到一輛張揚的跑車前，打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還輪不到我動手。”
電話一掛，他懨懨垂下眼：“走吧。”
駕駛座的人發動車子：“爸知道你這麼做會氣死。”
宋淮時沒什麼所謂道：“這不是你樂意看到的？”
開車的少年一噎：“什麼程度？”
宋淮時淡聲道：“隨便，能驚動驚動老宋的程度，半死不活就行。”
少年沒忍住罵了句：“果然骨子裡就是流氓。”
半個小時後才到郜深家門口，宋淮時隨意往後麵看了眼：“怎麼這麼多車？”
宋二疑惑：“我隻叫了五個。”
五個？
宋淮時覺得能有十來個。
他不方便露麵，卻透過車窗看到了一個極其熟悉的車牌，熟悉到上次去小姑娘家過年的時候，他坐的就是這個。
半分鐘後，那輛車停在了他旁邊。
宋淮時打開一點點車窗，與旁邊同樣降下車窗的男人對上視線。
三秒後兩人又麵無表情將車窗關得嚴絲合縫。
宋淮時將手機解鎖，找到其中一個聊天框，打開。
S：。
兩秒後——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