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年道:“我要一份肉夾饃,一份手抓餅吧,配菜要豆腐皮,不要辣。”
說完兩人齊齊看向呂齋長。
“我要一份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吃太少了?可我手上還有一大食盒呢。” 呂天川心中嘀咕。
溫仲夏含笑看著他:“這位客官是第一次來吧,我給你介紹一下,肉夾饃是今天推出的新品,十文一份。”
“裡麵夾的是鹵肉,用了十多種香料,燉了兩個多時辰呢,手抓餅有這些配菜,”她指著前麵的幾個瓷盆,“權看你愛吃什麼,都可以加。”
呂天川本來是不想駁同窗的好意,買一份嘗嘗便罷,可是溫娘子這般熱情,笑起來如春風拂麵,不禁耳尖有些發熱。
“我和曾兄要一樣的就好。”
“好咧,鹵肉三位客官要肥一點還是瘦一點?”溫仲夏的右手邊擺著一個褐色的大陶罐,紅棕色的鹵肉就浸泡在濃鬱的湯汁裡。
“我要肥一點的,肥的好吃。”秦遷搶先回答。
曾年同他一樣,呂天川同曾年一樣。
溫仲夏抿唇一笑,想起了張三爺的“俺也一樣”。
她用笊籬撈出一大塊肥瘦相間的鹵肉,拿起刀便一陣亂剁。
左手邊的小竹籃用白布蒙著,從裡麵拿出四塊烙好的白吉饃。
圓圓的白吉饃比男人巴掌略大一些,表麵有兩三圈金邊,她用刀輕輕劃了一下,那饃竟然是中空的。
鹵肉混著湯汁,往饃裡塞,直到塞不下為止。
用油紙包好後,溫仲夏不忘往裡再澆一勺褐色的湯汁。
秦遷拿到手,急不可耐地從中咬了一大口。
好多汁!
曾年抿了抿口水,提醒他:“仔細汙了衣服,博士又該訓你儀表不佳了。”
秦遷隻得將胳膊稍稍伸遠了一些,這白饃看著軟軟的,但外麵一層是酥脆的,內裡被湯汁浸透後口感愈加濕潤。
鹵肉已經完全被燉化了,肥肉不膩,瘦肉不柴,一口下去,滿齒生香。
和手抓餅那薄薄一片裡脊肉相比,肉夾饃大口吃肉太過癮了。
曾年還知道提醒彆人注重儀態,等自己的肉夾饃一入口,才明白好吃到失態是可以理解的。
和肉夾饃一比,他愈發覺得膳堂做的吃食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兩位同窗吃了大半,呂天川的那份才到手,他原想拿回去吃,路邊啃好像不雅。
可是這香味一個勁往鼻子裡鑽,他便背對街道咬了一口,愣住了。
要知道家裡給他送的飯菜中,餐餐有肉,但他通常吃上一半就膩了,但是眼下這麼一大團肉糜,肥的瘦的混在一起,竟一點都不油膩。
他能嘗出鹵肉中應是加了某種中藥,但沒有澀味,保留了香氣,口感更加醇厚,越吃越香。
“呂齋長,這趟來對了吧。”秦遷和曾年用一副“早就料到了”的神情看著他。
呂天川咬著饃,連連點頭。
徐袖正在收錢,聞言笑道:“幾位客官喜歡的話,記得幫我們的食攤多多宣傳啊。”
“徐娘子儘管放心,以後我定幫你們多拉些人來。”秦遷拍拍胸脯。
曾年汗顏,秦兄這幅殷勤的模樣不曉得的還以為是托兒呢。
秦遷三人吃了一份後,墊了墊肚子,剩下一份打算拿回去慢慢品。
說是這麼說,可走在院內的石子路上,秦遷便又忍不住打開油紙包咬上兩口。
“要是天天能吃上溫小娘子的肉夾饃,就算再被杭博士罰站也甘願。”
呂天川道:“杭博士材高知深,滿腹經綸,隻是略嚴厲了些,我是很敬佩他的。”
“你是博士們選出來的齋長,自然這般說,”秦遷努努嘴,“杭博士為人實在是古怪。”
“哪裡古怪?”
“就一點,他竟然每天雷打不動的去膳堂用餐,那麼難吃,誰會天天去啊,這就夠怪了。”
秦遷喋喋不休:“好歹也是府尹的公子,難道家裡就沒個送飯的嗎?怪哉怪哉。”
“咳咳!”曾年突然用手背抵著嘴唇,大力咳了兩聲。
秦遷看向他:“你也被辣子嗆到了?不該啊,你又沒放辣,嗆著也沒事,這會兒沒人罰你。”
曾年咳得更厲害了,眼珠子一個勁往後瞟,眼皮都要抽筋了,呂天川神色也不太對勁。
秦遷後知後覺,順著他的眼神慢慢扭頭,就見杭曜背著手,正站在他們三四步外。
杭曜眉頭微蹙,配上他那清冷的氣質,越發令秦遷心驚膽顫。
“杭……杭博士。”他戰戰兢兢。
杭曜緩步上前,淡淡開口:“秦遷,我昨兒布置的那篇策問寫完了嗎?”
“您不是說五天後交嗎?”
“我希望明天上午在我的書案上看到你的文章,不得少於千字。”杭曜留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秦遷當場石化。
曾年拍拍他的肩膀:“秦兄,珍重。”
呂天川舉起食盒:“秦兄,要不這個給你當夜宵吧。”
秦遷欲哭無淚,為什麼受傷的總是他?
杭曜不喜嘈雜的環境,一向是等到膳堂差不多沒人的時候才去用餐。
膳堂很難吃嗎?
他沒什麼感覺,吃東西於他而言不過是裹腹而已,所以他不讓家裡送餐,嫌麻煩。
隻是這次還未走到膳堂門口,秦遷手中那個夾著肉的白饃在眼前頻頻閃現。
他腳尖一轉,朝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