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說知,目前太學任教的博士和學正中沒有在外私收學生的,”杭曜道,“但有一個幾年前曾在太學教過書的杜先生,倒是在家收了幾個小童。”
這位杜先生舉人出身,才識淵博,因身體不適請辭歸家休養,現如今又閒不住,便給幾個孩童講學啟蒙。
溫仲夏一聽當即把抹布放下,坐下來仔細打聽。
她那天在書肆其實是隨口一說,沒有料到這位才見過兩三次的客人真的去打聽了這件事。
如果換成彆的人,就算麵上不表露出來,心中興許都會想,一個擺路邊食攤的平民,能認得幾個大字足夠了,還想找太學的先生,簡直是癡心妄想。
可眼前的人竟沒有偏見,就衝這點,溫仲夏決定原諒他說自己的字不好看。
溫仲夏詢問了一下那位老先生的情況,越聽越覺得很合適。
如果能把小弟送過去,學上個一年半載,明年再去考太學的小學,成功幾率會大很多。
“隻不過,”杭曜停頓了一下道,“他的束脩比較高。”
溫仲夏並不意外,名師嘛,學費高一點可以理解。
左不過她努力多賣點吃食,攢夠了錢再去拜訪。
溫仲夏盈盈起身,朝他正正經經地福了一禮:“多謝郎君指點。”
“冬兒謝謝大哥哥。”溫孟冬也跳下長凳,拱起小手,彎腰鞠躬。
杭曜連忙站起身,虛虛伸手:“事情還未成,不必多禮。”
“不管這事能不能成,你的這份情我都會記著,今日這餐我請客,以後你就是我們的vi,不是,是貴賓,隻要吃飯我給你優惠八折。”
溫仲夏比了個“八”,嘴角上揚,眉眼彎彎。
杭曜眼底透出淺淺笑意,人家小本營生,他自然不會去占這種便宜,隻說如果事情能成,到時候再請他吃一頓便可。
“一定,一定。”溫仲夏一口答應。
杭曜這一餐吃得十分滿足,這幾日的空虛焦躁仿佛也被那美味填滿了。
“博士好。”一學生在走廊迎麵碰到他,嚇得打了一激靈。
杭曜略點點頭,便飄然走過。
那學生目瞪口呆,今日的杭博士是怎麼了,竟然沒有責問他為什麼上課時間不在講堂。
……
鹵下水正式開賣,溫仲夏剛開始不敢準備太多,一般隻鹵三副下水的量,很快就被一搶而空。
這鹵菜熱吃、冷吃味道都好,還有學生無師自通,主動要求溫仲夏把拌好料汁的鹵菜夾到那白吉饃中。
白吉饃本來就萬物可以夾,光她自己吃過的就有夾青椒肉絲、孜然羊肉的,還可以把那金黃酥脆的炸貨亂七八糟塞進饃裡,吃得滿嘴流油,那叫一個香。
學生們愛吃,但又嫌豬下水這個名字不好聽,還給起了個鹵豬寶①的雅稱,把溫仲夏樂了好一陣。
見大家愛吃鹵菜,她準備再鹵一些素菜,藕片、土豆、豆乾、香菇、毛豆……
清淡的素菜鹵好後,能吃出肉的味道,卻又不會太膩口,實屬下飯、配酒之良品。
馮宅。
馮淵一跳下馬車,拎著一個油紙包,撩起下擺快速往裡奔。
小廝跟在後麵喊:“衙內,你得先去給夫人請安啊。”
“我等會兒再去,”馮淵頭也不回,“你就說我上學太累了,得眯會兒。”
小廝望著主子風一般的身影,暗自嘀咕,又是這樣,每次主子一偷懶不去,挨訓的都是他。
馮淵急匆匆回到自己房內,命下人取了碗碟來,然後門一關,把那寶貝似的油紙包打開,濃鬱噴香的鹵菜全部倒入盤中。
旁邊再配上一壺小酒。
完美。
這鹵豬寶他一拿到手,就感覺最適合當下酒菜,故而忍了一下午,忍到散學回家。
他摩拳擦掌,滿眼放光,終於可以開吃了。
剛夾起一塊鹵肥腸,小廝急切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衙內不好了,老爺也回來了,和夫人在正廳等你呢。”
馮淵一聽到父親,手不禁抖了抖。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爺子。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筷子,請完安再回來好好品。
這頭人剛走,不久馮信搖著折扇,悠哉悠哉尋了過來。
他這個弟弟最是愛玩,平時散學從來沒有準時回來過,今日竟這般早到家,一回來就往房裡鑽,不對勁。
莫不是房裡藏了什麼好東西?
他一把推開門,一踏進去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香味。
好小子,躲這兒偷吃。
他毫不客氣地坐下,仔細看了看那盤子,離得越近,那股奇異的葷香味越是勾人。
“這小子竟然會吃豬下水。”
馮信了解弟弟,他的嘴十分挑剔,最鐘愛的是那些名貴菜,去的要麼潘樓,要麼樊樓,一般菜品很難入他的眼。
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