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曜迅速看了她一眼,便問秦遷到底怎麼回事,得知緣由後,才看向那婦人。
婦人這回不嚎了,道:“博士,你來的正好,你給評評理,這家賣臭的吃食死不承認,你們太學怎麼會容許這樣的人在門口擺攤?”
杭曜眉頭微蹙:“請問您兒子姓甚名誰?”
“怎麼,你也不相信我說的話?”
“於情於理,都要他出麵說清楚,”杭曜單手背在身後,“就算你不說,我也可以查得出來。”
婦人思忖再三,暗想太學的先生應當會秉公處理,便報出了兒子的名字,以及是第幾齋的學生。
曾年一聽立即跑回去叫人。
不一會兒功夫,他和一個瘦個兒的學生奔了回來。
那學生先向杭曜見了禮,然後快步走到母親身邊。
“娘,你這是乾什麼?”
“兒啊,我是討公道的,彆怕,你的這個博士定會站在我們這邊。”
學生難堪的臉紅耳熱。
溫仲夏見當事人終於來了,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揚聲問他:“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就當著這麼多的人麵說清楚,你的這份鹵下水到底是不是在我這裡買的。”
那學生支支吾吾,眼神遊移。
“是什麼便說什麼,平時我是怎麼教導你們的?”杭曜語氣嚴厲了幾分。
那學生頓時後背發顫,開口:“不是。”
“哦,不是啊!”馮淵極其誇張地大聲重複,要讓所有人都聽見。
旁人你一言我一語:
“不是在這裡鬨什麼鬨啊?”
“我就說溫娘子的鹵豬寶怎麼可能發臭,我買了幾次,好吃地不得了。”
“兒啊,你明明說是在門口溫家食攤買的啊,怎麼又不是了?”婦人難以置信。
“娘,真不是。”
原是他娘不知道從哪裡聽說太學門口有個賣鹵菜的味道好,讓他買份回家嘗嘗,偏偏那天他去晚了,早就賣光了。
聽說王家食店也有賣,便買了一份,回去扯了個謊說是溫家食攤買的。之後他就沒再管,哪裡想到會鬨這一出?
真相大白,原來是王家食店的。
那王掌櫃早就不知道什麼溜了回去。
婦人氣得捶了兒子兩下,想到在博士和一眾學生麵前出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杭曜道:“既然是你們弄錯,就該向人家道歉。”
母子二人一臉羞愧的站到溫仲夏麵前。
“溫娘子,”那學生鞠了個躬,“都是因我撒謊,害得你被誤解,請你原諒。”
婦人都不好意思抬頭,一直盯著腳尖道:“是我搞錯了,對不住了。”
她不敢不道歉,兒子的博士就在旁邊,不道歉的話,擔心影響兒子的聲譽。
溫仲夏看著他們,輕歎道:“罷了,本就是一場誤會,以後還是要憑事實,講道理才好。”
這對母子應了一聲,便半垂著頭,擠出人群。
眾人望著,那婦人竟沒回家,而是拽著兒子又奔王家食店去了。
真是精力充沛啊。
杭曜環顧一圈,朗聲道:“好了,馬上該上課了,都散了吧。”
眾人紛紛散去。
馮淵吃飽了,又看夠了熱鬨,和跟班樂嗬嗬地回了國子監,臨走前還不忘帶走兩份鹵菜。
小食攤頓時清淨下來。
杭曜在原地躊躇徘徊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溫娘子,我……”
溫仲夏聞聲抬頭,眼睛一彎:“剛才多謝你了,你吃飯了嗎?”
杭曜下意識搖頭:“還沒。”
溫仲夏看了看案台:“小餛飩隻剩幾個了,白吉饃賣完了,手抓餅的配菜沒了,怎麼辦,都賣光了。”
杭曜一聽眉尾耷拉下去,她定是因為自己隱瞞了博士的身份,惱了,不想賣給他吃食了。
“沒有,就算了。”
“我給你做碗豬雜湯麵吧。”
二人同時開口。
杭曜怔住。
“鹵菜還剩一點,麵團還有,我給你下碗湯麵,吃嗎?”溫仲夏笑吟吟地看著他。
“吃。”杭曜重重點頭。
餐桌上有兩三個學生還在吃,見杭博士坐了下來,驚訝萬分。
杭博士竟然不吃膳堂,也吃路邊食攤了,這傳回去定是個大消息。
杭曜置若罔聞,看著前方的背影,隻見她扯著麵團,一會兒往案板上摔,一會兒在空中揚,片刻之後,一碗熱氣騰騰的豬雜湯麵便送上了桌。
紅中帶褐的鹵豬雜厚厚一層,鋪麵了整碗麵,一根麵條的影子都看不見。
嫩綠的芫荽點綴中間,很是清新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