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1 / 2)

崔舒若目送魏成淮騎於駿馬之上, 帶著大軍,氣勢磅礴的緩緩離去。

隊伍長得像是走不儘,而魏成淮也漸漸變作視線中的小點, 直到淡的再也瞧不見。

崔舒若知道,他在走他自己的路, 不管好壞,最終都造就了將來赫赫威名、橫掃胡人十七族的定國公魏成淮。

他遠去的方向, 是屬於他的征途。

崔舒若靜靜看著, 臉上泛起微笑, 仿佛親眼見證了一個曆史人物的崛起, 見到他跌宕起伏的一生。她是旁觀者,更是參與者。

這種感覺, 很微妙。

崔舒若自己也形容不好,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等到大軍漸漸遠行, 原本為了送他們就萬人空巷的建康城, 一時間摩肩擦踵,擁堵的很。

崔舒若身邊本來簇擁著許多下人, 趙平娘也在旁邊, 可當人群推擠時, 他們可不會顧及到你身上穿的是綾羅還是麻布。

她就這麼被迫和趙平娘擠散了。

還好簇擁在崔舒若身邊的下人也有很多,尤其是行雪,她緊緊護住崔舒若,不叫她受人衝撞。

等到崔舒若被擠出來時, 身邊還剩下行雪和一個叫不出名字的小婢女。

長街上還留有方才擲瓜果拋花的痕跡,但都被踩爛了。崔舒若帶著行雪和小婢女慢慢行走,想要回齊國公府。

她衣裳華貴,姿容不凡,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必定是貴胄家中女娘,因此即便貌美也無人敢上前騷擾。

可彆做著玷汙了小娘子就能榮華富貴的美夢,莫以為權貴們都是吃素的,小娘子回去後能不能活不清楚,但他們必死無疑,連同親眷都會死的很難看。

但崔舒若還是被攔了下來,不過,卻不是什麼登徒子。

他豐神俊朗,行止倜儻,如芝蘭玉樹,站在長街之上,瞧他的人可不比瞧崔舒若的少。他站在崔舒若麵前,目光殷切的望著她,癡癡的,似乎眼泛淚光。

彆看他生的好,又名滿建康,可行雪還是站在崔舒若身前,謹慎的護住她。

崔成德卻不在意一個小小的婢女,他依然望著崔舒若,暗含期盼,似乎在鼓舞崔舒若認下他。

崔舒若早就猜到原主的身份,也知道這位崔玉郎是原主一母同胞的哥哥。

但那又怎樣?

她不準備認下這些人。

所以崔舒若用陌生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冷淡的收回目光,帶上行雪想要繞開。

而在經過崔成德身邊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握住崔舒若的手腕。

行雪驚怒喝斥,“請郎君自重!”

崔成德壓根不理會,他隻是蹙著眉,緊緊盯著崔舒若,“你當真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崔舒若轉頭,依言認真的打量崔成德,在崔成德眼裡浮起希望的時候,崔舒若疏離微笑,“郎君怕不是認錯人了,我的確不識得你。”

崔玉郎眼裡的光似乎被分割成細碎的淚花,神情哀傷,他俊美的姿容做出這副表情,即便是老嫗恐怕也不禁心軟。

然而,崔舒若依舊是那副看待陌路人的神情,戒備疏離的問,“您可以鬆手了嗎?”

行雪也自報家門,“我家娘子可是齊國公的掌上明珠,聖人親封的衡陽郡主!郎君若是膽敢無禮,休怪我們找來坊間武侯拿您問官了。”

崔成德對行雪的恐嚇置若罔聞,唯獨是緊緊盯著崔舒若,見她不喜的蹙眉,才怔怔鬆手。

在崔成德失魂落魄時,崔舒若毫不猶豫的轉頭離開,半點遲疑也無。

她走出幾步,身後突然傳來崔成德平靜深沉的聲音,“你不是與家人失散,還忘記記憶了嗎,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崔舒若停了下來,她本不想理會的,可總要讓崔成德死心。

所以她神色冷淡,漠然的仿佛是在提毫不相關的事,“原先是想的,但如今不必了。我家人疼愛,兄妹和睦,齊國公府的人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說完,崔舒若就要離去,可崔成德在聽到兄妹和睦時,目光陡然一冷。

他執拗的說,“若我非要告訴你呢?你怎知自己就沒有疼愛你的一母同胞的親兄長?”

崔舒若深吸一口氣,語氣略微不耐,“郎君究竟要做什麼?”

崔成德見妹妹看向自己時防備的姿態,唇角泛苦,心痛不已,“我隻求你和我去尋個能詳談的地方,聽我說完以後,你會明白的。”

行雪憂慮的看向崔舒若,顯然是不讚同的,“娘子……”

可崔舒若卻應下了,她看了眼周遭,指著不遠處的一家茶肆,“那便去裡麵,我倒要聽聽你想說什麼。”

在崔成德大喜過望時,崔舒若卻又吩咐另一個小婢女,叮囑她回齊國公府報信,免得阿姐以為她走失了。

雖然崔舒若沒明說,可她不時望向自己時警惕的目光,讓崔成德清楚了她叫婢女回齊國公府的另一層用意。

是為了防他。

故而才叫婢女回去尋家人。

這個認知,叫崔成德心中鬱痛。

但他依舊懷有一絲僥幸,也許等他和崔舒若說清楚,她就能回想起一切,也像依賴齊國公府的家人們一樣,依戀著自己。

然而等到真的在茶肆落座時,崔成德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明明往日裡他極善辯,清談起來,很少有人能比得過他。

僵持半晌,在崔舒若的目光中,他叫來茶博士,要了餺飥,將其加入茶湯,慢慢煮著。

崔舒若已經許久沒見到這般可怕的食物了,她不喜茶湯,在齊國公府偶爾喝,或是招待客人,一來二去也沒有那麼厭惡,但絕對是接受不了已經在裡頭加了蔥、薑、花椒的情況下,還往裡頭放食物煮。

雖然那是很常見的。

可知道她不喜歡,婢女們從來不會如此準備,就連趙平娘和趙巍衡在招待她時,大多也是上些漿飲,酸甜可口。

所以在崔成德如此做了以後,崔舒若選擇忽略碗裡的東西,微笑著道:“郎君有什麼話,可以直說。”

崔成德怔怔的望著她出神,明明眼前人是他的妹妹,可對他卻不再如往昔依戀了。

他失神的道:“你不叫崔舒若,你叫崔神佑,是我的親妹妹,博陵崔氏家主嫡女,身份尊貴。”

崔舒若臉上沒什麼震驚的神情,仿佛博陵崔氏不值一提。崔成德不懂她為何如此,崔舒若卻道:“我當初被救下時,穿戴不俗,衣裙為綾羅所製,旁人揣測應是出身貴胄。”

她說的如此平靜,仿佛對博陵崔氏沒什麼驚訝,崔成德不由得道:“齊國公府雖富庶,可畢竟是依托皇後一族興起,怎比得上崔氏數百年榮華,崔氏女在建康更是出身尊貴,王公貴族趨之若鶩。

一女難求。

你……不覺欣喜麼?”

崔舒若好似聽到了什麼笑話,她彎著眼睛,明明那麼美麗動人,說話的語氣也輕輕的,卻能叫人聽出不屑。

“欣喜什麼?被人趨之若鶩,被王公貴族難求嗎?”崔舒若的笑容愈發深,“這也值得欣喜?”

她沒有說出口的話,是女子的尊貴,女子的價值,難不成是被權貴被男子渴求戀慕嗎?

真正值得驕傲的,當如趙平娘那樣,武藝高強,軍營男子雖多,可未必有幾人能打得贏她。或是像齊國公提到的那位羅良郡主諸明月,打得嶺南百族心服口服,奉她為首。

這才是值得驕傲的身份。

崔成德見崔舒若對崔家的地位不感興趣,隻好換個話頭。

“你幼時被送回本家老宅,我唯有祭祖回鄉時才能見到你,每一回見你,你都會長高許多。我回去時,你總是滿眼欣喜,對我說,‘兄長,你來啦,神佑好想你’。這話我從你四五歲一直聽到十三歲。

我親眼見著你從牙牙學語長成亭亭玉立的小娘子。神佑,你當真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崔舒若冷靜的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消失,“我不記得,一點兒也不記得。”

她沒有一絲一毫對失散親人的眷戀,仿佛說的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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