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2 / 2)

崔成德甚至萌生出一個念頭,是不是齊國公府的人蠱惑了她,可他也清楚,哪有什麼蠱惑呢,他們在認下崔舒若的時候,甚至不清楚她的身份,不知道她究竟是良籍還是賤籍,可依舊毫不猶豫的認她為女。

他派出打探的人,上報的全是齊國公府的人對崔舒若的好。

若非崔舒若的家人始終找不到,未能征得同意,否則他們早就讓崔舒若入族譜了。

能做到此種地步,即便崔成德想挑刺,也清楚他們對待崔舒若隻有好沒有壞。尤其是和崔家一比,崔家是清貴,是百年世家沒錯,可對她絕對說不上好。

崔成德沉默一瞬,他還是想勸她,於是繼續道:“我記得你最喜歡甜食,尤其是單籠金乳酥,但你那時候年紀小,傅母怕你不消食,不許你多吃,每日隻能用稚兒拳頭大小的一個。有一回你聽到下人說我們要回來,想留給我嘗嘗,背著傅母把自己的單籠金乳酥都藏了起來。

結果我們路上出了差錯,晚了兩日才回來,等你眼巴巴送到我手上時,前麵攢的都已經壞了,急得你直哭。”

他回想的時候,麵帶笑意,好似在感懷妹妹對自己的依戀。

可崔舒若聽在耳裡,卻替原主生出悲憤怨念。她幾乎可以想到一個從不被期待的小姑娘,是怎樣期待自己唯一的兄長,想要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留給他,可最後等來等去,東西壞了不能吃了,她該有多失望多難過?

壞掉後,被丟棄的不僅是崔神佑最喜歡的單籠金乳酥,更是她自己。

許多年後也是一樣,等來等去,沒能等到她的兄長,她再一次被丟棄。

可這一回,她死了。

明明是一件可悲的事啊!

崔舒若克製住自己洶湧的厭惡跟恨意,卻不再有心情和他周旋。

她冷聲道:“你說夠了嗎?”

被打斷的崔成德一愣。

崔舒若卻極為冷硬,目光有如利劍,“你說的一切,與我無關,我早不記得了。況且,若如你所言,那位崔神佑明明兄長在世,為何還會被送回本家?

我雖不清楚當時情況,可也知年幼孤苦的小小女娘,獨自在深宅大院裡會有多麼孤寂害怕。”

崔成德想解釋,可崔舒若壓根不給他機會,“你方才為何要笑呢?莫不是以為是何等有趣的事,你不該心疼你的親妹妹嗎?

我同你來,不是為了聽你訴說你妹妹多喜歡你,你又是多疼你妹妹的,我是來和你說清楚的。我有家人,我阿耶是齊國公,阿娘是竇夫人,我有世上最好的阿姐趙平娘,還有三個哥哥,一個弟弟。你,與我無關。

往事前塵不複留,望你珍重,莫要再來尋我。”

崔成德想過千萬種兩人相見後的情形,唯獨想不到她會如此堅定的拒絕。

眼見崔舒若要走,他連忙拿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禮物。

他打開木盒,露出一個巴掌大的銅鏡,正是崔七娘想要卻被他斷然拒絕的雙鸞銜花枝銅鏡,“這是我為你挑選的,你……收下它可好?”

名滿建康,走到哪都備受追捧的崔玉郎何時如此卑微過。

崔舒若聽了他的話,當真將銅鏡拿了起來,她目光掃過繁複精美的花紋,的的確確是珍品,她嘴角還慢慢浮起一抹笑。

就在崔成德心中一喜時,崔舒若陡然鬆手。

“啪!”

銅鏡被毫不留情的摔下。

連同崔成德好不容易湧起的喜悅,也被重重砸落。

崔舒若叫來博士,隨手拿出一個賞人的銀錁子,“你若是能把這個銅鏡破開,我就把它賞你。”

博士原先瞧見崔舒若賞的銀錁子還一臉興奮,可看清楚是如此精美的雙鸞銜花枝銅鏡後,不由得遲疑,“此物貴重,娘子當真要……”

崔舒若點頭,“無妨,若是你不願也可換人來。”

於是,茶肆的博士小心捧著銅鏡走了,等他再回來時,四分五裂的銅鏡被擺在托盤上。

崔舒若指著它道:“破鏡難重圓……”

她順手將茶湯潑出去,“覆水亦難收。”

“除非你能令破鏡重圓,覆水重收,可你不能,就如同你回不到過去,你什麼也改變不了。”崔舒若無視崔成德頹敗的神情,淡淡道。

人死亦不能複生。

所以你所有的歉疚,早就沒有機會彌補了。

言語間,外頭傳來熟悉的馬蹄聲,崔舒若朝窗外望去,是神色焦急的趙平娘,她一看見崔舒若果真在茶肆裡,才算鬆了口氣。

而崔舒若的眼睛也陡然亮起,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跟麵對崔成德時的任何一個笑都不相同。

她興奮地朝窗外揮手,趙平娘不嫌丟人,興致衝衝的回應她。

崔舒若從趙平娘來了以後,就沒再理會崔成德,從始至終一眼也沒瞧過,仿佛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她帶著行雪下樓去見趙平娘,趙平娘下馬徑直抱住崔舒若,“你嚇死我,我真以為你丟了,都準備去叫阿耶給我令牌,下令讓坊間武侯們全去尋你。”

說完,趙平娘拉起崔舒若的手,仔細打量她,後怕的說,“好在你沒事,都是阿姐不好,明知人多還不好好牽住你。沒嚇著吧?”

崔舒若笑臉盈盈,“哪那麼容易嚇到,是我不好,叫阿姐擔憂了。”

一旁也騎著馬來尋得趙巍衡看她們姐妹情深,也不打擾,隻是在崔舒若說這話的時候插了句,“人多走丟也不是你的過錯,千萬彆在心裡,人好好的就行。”

說著,趙巍衡拿出一個被荷葉包裹住的東西,不失遺憾的說,“城東有家酒樓的紅羊枝杖做的極好,我特意跑去買了一隻,命人切下最嫩最酥的部位,本想帶給你們嘗嘗,不過現下恐怕涼了。”

崔舒若笑著,眼如彎月,“無妨,我正巧餓著呢,彆說涼了,就是餿了我也能吃。”

趙平娘輕輕一拍她的腦門,“說的什麼傻話。既是餓了,不如叫三弟帶我們過去,直接現烤份紅羊枝杖又能如何,難不成我們國公府還能缺這點錢財。”

最終,說一不二的長姐趙平娘帶著她自認為的兩個笨弟弟妹妹去吃烤全羊了。

是的,所謂紅羊枝杖其實就是烤全羊。

而在茶肆上的崔成德,隻能親眼看著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和彆人親親熱熱,親如一家。

他心中鈍痛,手不自覺緊握,眼神一刻不離,直到她們全走了,依舊死死盯著。

而崔舒若腦海中的係統也適時開口詢問。

【親親,崔成德背後有一整個崔家,您若是同意認他,大可以哄騙他,和他約好不回崔家,依舊留在國公府。這樣一來,親親您就可以多一個助力。】

【這簡直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您怎麼就不願意呢!】

麵對係統的疑惑和控訴,崔舒若語氣平淡,“因為我現在用的身體是崔神佑的,彆的人我都可以利用,也可以虛與委蛇,唯獨崔成德不行,還有那些辜負、害死原主的人不行。

我繼承了崔神佑的身體,至少要為她討回公道,真正的崔神佑已經死了,憑什麼害死她和辜負她的人都能活的好好的?

我一定會替她報仇。

至於崔成德,他沒有資格活的安心,也沒有機會彌補這一切。

而我也沒有資格替崔神佑原諒任何人。”

崔舒若也許自私,但她有自己的行事準則跟底線。

係統不明白人類奇奇怪怪的良知,又不能強迫宿主,隻能隨崔舒若去了。

而崔舒若在跟趙平娘和趙巍衡快樂品嘗完紅羊枝杖後,就回了齊國公府,若非今日是為了給大軍送行,她們也不會出來。

能透一口氣,已經很好了,再待下去就太招搖。

等她們回去時,恰好並州來人,送上並州時興的東西,還有一應器物,算是身為世子的趙仲平對爺娘的孝心,對兄弟姐妹的關愛。

而在崔舒若在院子裡看趙仲平也給她準備的禮物時,那送東西的管事突然說,“其實四郎君也為二娘子備了東西。”

嗯?趙知光要做什麼?

崔舒若還以為他已經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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