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1 / 2)

麵對崔舒若忍無可忍的責罵, 趙知光先是一愣,原本興高采烈的少年神情慢慢萎靡,眼裡的光似乎也漸漸消失。

就在崔舒若以為自己是不是說重了, 要不要挽回一二句的時候,趙知光眼裡波光湧動, 似乎十分感動,“你怎知我近來夜裡轉輾反側, 白日間總是頭疼?”

崔舒若:“?”

她是在關心他嗎?

崔舒若聽他說的情真意切, 自己都快迷糊了。

係統在崔舒若的腦海裡看好戲, 為了感激崔舒若先前送它兩點功德值買小瓜子的‘大方’, 特意在這個時候開口。

【哇哦, 原來親親您喜歡趙知光?】

【親親您嘴上不說, 其實關心得很嘞~】

“閉嘴!”這話崔舒若是腦海和現實中同時說的。

係統委屈的閉上嘴巴, 連心愛的瓜子都不啃了, 哼哼唧唧的控訴崔舒若。

【嗚嗚嗚, 親親你凶統統……】

現實中的趙知光怔住,美如冠玉, 白皙到勝過許多女子的臉上露出一絲愕然。

被崔舒若一吼,他說話都不如剛才中氣十足了,有些弱聲弱氣的回答,“哦、哦, 我是不是太吵了?”

崔舒若看著他,決定直來直往,免得被他繼續糾纏,故而不留情麵的冷聲道:“還請四哥記性莫要太差,我初來時,你是怎麼為難我的?難不成短短一載就悉數忘光了?

我知你心中有憾, 又有諸多不如意,但不應該找我。你我之間,到底隻是兄妹情誼,不是嗎?”

有外人在,崔舒若不能將話講得太明白,但憑趙知光的聰慧敏銳,應是能懂得她的意思。她告誡對方自己對他沒有任何逾越兄妹之情的情分,而且始終記得一開始的他是什麼樣的,也清楚他隻是想借著自己獲得竇夫人的關愛,沒人會想做踏腳石。

就當她自私好了,總之是不會傻到跑竇夫人麵前說自己當不起厚愛,非要竇夫人去疼愛真正應該疼愛的四子。

崔舒若說完,冷眼瞧著他,臉上找不到半點笑意,“舒若就此告辭,還望四哥今後謹言慎行。”

在最後“謹言慎行”四個字上,崔舒若咬字特意重了些。

而後崔舒若就不再理會他,徑直離開。

橫豎她該說的已經說完,想要收服的人也已經收服,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望著崔舒若斷然離去的背影,趙知光一刻不離的盯著,甚至輕輕微笑。

在趙知光身旁的隨從度量著他往日的脾氣,一副氣憤不已的樣子,“郎君,二娘子未免太過囂張,還不是仗著自己郡主的爵位!可她並非國公爺的親生女兒,竟然敢同您這麼說話,真真是……”

還沒有把話說完,隨從就被一腳踹趴在地上。明明腿骨疼得發麻,可隨從卻不敢哭喊,因為四郎君最厭煩也最喜愛旁人淒慘的喊聲,會勾起他作弄人的心思。

隨從隻好死死忍著,見趙知光看向他,立馬收斂扭曲的表情,像隻乞食的狗般討好的笑著。

見狀,趙知光也笑了,愈發深刻蕩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心情多麼好。可隻有熟悉他本性的人才知道,那是發怒的前兆。

那隨從在趙知光身邊不過才待了五六年,怎麼曉得他心中隱痛,一句話觸怒了趙知光兩次。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彆人指出自己不受爺娘疼愛的事實,至於第二件……

隻見趙知光乾淨的厚底黑靴踩上隨從的臉,慢慢的碾著,剛開始還不痛,直到他突然加重力氣,毫無防備下,隨從哀嚎一聲。

趙知光隨意輕笑,分明是個目若朗星的俊俏少年,“你算什麼東西,低賤卑微,也敢從你的臟嘴裡吐出她的不是?”

他的眸光一冷,像是處理張無用的廢紙般,“拖下去,就說偷盜的賊人找到了,是他監守自盜。”

趙知光輕飄飄一句話,就決定了隨從的生死。

他挪開腳原本乾淨無塵的鞋底沾染了斑駁血跡,但厚底靴子下被襯托到白得觸目驚心。

被拖走的下人完全沒有影響趙知光的情緒,他繼續注視著早已沒了崔舒若蹤影的甬道,神思不屬的怔怔道:“原來,她是怪我一開始對她不好啊。”

突然,他眉眼俱笑,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無妨,倘若如此,隻要我彌補了她,讓她不再怪我不久成了……”

他後頭的聲音小,像是在喃喃自語,而有方才那隨從的先例,也沒誰敢觸趙知光的眉頭,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就發瘋了。

在趙知光想著該如何討好崔舒若,引得她歡喜時,齊國公也在滿心歡喜的想要感激自己的恩公。

比起崔舒若當初救下竇夫人和五郎君的恩情,齊永平後來的出現才是真正救了所有人,否則那群東宮手下假扮的響馬隻怕就已經將他們全都殺了。

而當初在後院救了竇夫人和阿寶的崔舒若尚且能被認為女兒,享儘榮華富貴,齊國公也多有關照,遑論是齊平永。

以齊國公的脾氣,即便他是想要自己的半副身家,也能在思量後欣然同意。

何況齊平永絕非挾恩圖報的人,不管齊國公想給什麼,官位、財寶,他大都是婉拒。可越是如此,越是佐證了他品性的高潔,加上那日驛站前的高超武藝與懂得前後夾擊士氣要緊的將領智謀,都叫愛才心切的齊國公愈發動心。

齊國公恨不能把人留下,讓齊平永成為自己座下一員大將。

可畢竟是救命恩人,還是要緩著來。

故而,齊國公連忙命人設宴,他要招待自己的救命恩人。除了相謝,也是為了叫齊平永瞧瞧國公府的富庶,倘若他能動心,留在並州,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為了這個念頭,這場宴席,齊國公還特意跑回內院,對竇夫人好好地交代了一番,萬不可怠慢,席麵全都上最好的,還有府裡養的歌姬也全都放出來在席上跳舞。

還要請來琵琶大家,到時一首激昂的琵琶彈完了,場上自然就熱鬨起來。至於擅長跳胡炫舞,若隱若現露出雪白美麗的肚皮的胡姬也不能少,不過這個得晚些上來,畢竟是家宴,到時崔舒若和趙平娘也在,容易迷亂心智的就等宴席最後上來,府裡的小娘子們也好早些離開。

金尊玉貴的,不好瞧見醃臢場麵。

酒喝多了,難免失態,好在宴席一開始往往是沒什麼事的。

齊國公神誌不免遺憾的想,若是區區美人真能牽扯住齊平永的心就好了,不管要什麼模樣的絕色美人,也不管要多少,他都能尋來。

然而等到宴席真的開始以後,齊國公的這個念頭徹底破碎了,但也因此叫齊國公愈發喜歡齊平永,不管有沒有武藝,能做到心誌堅定,不受外物迷惑,本身就值得敬佩。

欲成大事者,皆有此等心智。

這還不是最令齊國公滿意的,一直等到他問齊平永是做什麼營生,結果齊平永說剛丟了公職,如今賦閒在家,齊國公口稱惋惜時,魯丘直冒了出來。

魯丘直的座次在十分後頭,按理家宴是沒有他份的,可誰叫他會結識兄弟,齊平永就是他的結拜大哥,兩人幼時兩家又素有交情。這回齊平永能在半道上來齊國公府,更是看在他的麵子上,故而也就忝居席位了。

魯丘直自來熟、膽大嘴皮溜,又擅長吹牛,在道上很混得開,即便是在齊國公府,雖然齊國公骨子裡厭煩他的做派,也不得不承認,有時聽他說話會啼笑皆非,彆有意趣。

聽見齊國公對齊平永大加讚頌,魯丘直便仿佛是在誇自己一般高興,還興致勃勃的替齊平永說出了他藏在謙卑之詞後的實際情況。

“齊大哥可不是沒了營生在家中遊手好閒的懶漢,您是不知道啊,我齊大哥義薄雲天,在黑白兩道上都吃得開,在附近一十八郡,即便是南邊的州郡,隻要是道上的,就每一個不曾聽過我齊大哥的名號。

倘若走出去,報了我齊大哥的名字,還有人敢不敬,那是被道上諸位兄弟群起而攻之的。

國公爺,在並州您是這個!”

魯丘直比了個大拇指的手勢,然後繼續道:“而在道上,我齊大哥受人敬重,那可也是……”

他跟著繼續豎起大拇指。

魯丘直的話說的直白不雅,也多少有些冒犯,可他聰明,拿捏住了一點,那就是齊國公看中齊平永,聽見齊平永的厲害,心裡隻會愈加歡喜地想把人留下,壓根不會計較他言語上的小小不恭敬。

齊平永變了神色,厲聲嗬斥,“丘直休得無禮!”

而齊國公則是慈笑的看著齊平永,很是大氣的擺手,“誒,無妨無妨,倒是恩公,沒料到您竟是有這般威望,我先頭說的那些,著實是小看恩公了,還請恩公莫要怪罪。”

齊平永當即抱拳,謹慎謙卑,“國公爺客氣了,某不過是一介草莽,當不得您如此。”

齊國公還是繼續大笑擺手,口稱恩公。

兩人各論各的,誰也沒能說服對方改稱呼或是改心意。

崔舒若和趙平娘依舊是用鏤空的黃花梨木屏風隔開小小一角,她們還是未出閣的小娘子,宴席上到底有其他人,不好隨意展示麵容。

但如今趙平娘的身邊多了崔舒若,她不似以往般滿腹怨言,反而興致勃勃的和崔舒若竊竊私語。

橫豎旁人看她們又看得不真切。

“你瞧瞧,阿耶那副模樣,可真是少見,雖說這位齊俠士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可我總覺得阿耶不止為此,說不準還打著把人招攬道手底下的主意。”

崔舒若笑了笑,“齊俠士武藝不凡,又有謀略,若真能招攬到並州 ,也是如虎添翼。”

提起武藝,趙平娘倒是覺得很有好感,她想起繡紡的那些女子,不由靠崔舒若近些,“你說,繡紡裡的到底是女子多些,即便安排護衛,可總不叫人安心,若是有什麼登徒子闖進去,一群手無寸鐵的弱女子,還不是任人欺辱?

你說,若是改日從女工裡選些身體健壯的,我親自教導她們些適宜女子的粗淺功夫,來日真有什麼不測,也好叫她們能有自保之力。

否則,數百名女子,可不就如待宰羔羊任人責辱?”

趙平娘說的十分有道理,尤其如今胡人猖獗,雖說她很清楚齊國公一家會是最後贏家,可她也不清楚將來的並州會否遭遇圍攻、甚至屠殺。

因為趙家的輸贏,不代表並州百姓的輸贏。

崔舒若覺得可行,可貿然挑選也不大合適,總要先視察一番,然後在細細商議,免得橫生波折。

她點頭和趙平娘就此事聊了聊。

不知不覺宴席過半,她和趙平娘心照不宣的悄然退下去。

回去以後,趙平娘跟著崔舒若一起回了芳蕪院,兩個人畫出繡紡的大概布置,開始商討該如何選人,選了又該怎麼操練,而且還不能耽誤織布,但不給額外的錢糧操練的女工是否會有意見,給多了其他人呢?

很多問題都值得商榷,不是想要做就頭腦一熱立刻拍板做的。

崔舒若和趙平娘院子裡的燭火亮到半夜才算熄下,宴席上的男子們卻也不似往常一般。

齊國公自己是不大允許兒子們狎妓或是宿柳眠花的,但偶爾在宴席上,自家裡養的歌姬,有些失態確實上流貴族們的常態,他也就不怎麼苛刻。

但這回,他費勁心思就像招待好的齊平永,卻恍若柳下惠,完全不為所動,即便是露出雪白肚皮的胡姬婀娜倒在齊平永肩邊,齊平永也不為所動。

齊平永甚至客氣的把胡姬的手給掃開了。

而且齊平永還並非因為身處主人家就故意客套,因為齊國公就怕他拘謹,還一再勸慰,誰料齊平永神色正氣的退拒了。

說是家中有祖訓,若非四十無子,不得納妾蓄婢。

此言一出,齊國公看向齊平永的眼神都亮了。

下首的趙知光坐在席位上,用力的拿著匕首親自割自己麵前的烤羊肉,那力道那神情,仿佛不是在割羊肉,而是在割某人的血肉。

趙知光想起崔舒若還曾經特意給齊平永送給醬牛肉和酒,心底就覺得氣憤。

那不過是個卑賤的庶民,憑什麼能得到崔舒若的照拂,如今又能被阿耶賞識。其實,先前並沒有任何東西丟失,不過是他從旁人口中知道了崔舒若曾因齊平永的到來而貼心的送去過自己親自做出來的美酒,因此嫉妒,又見齊平永從自己麵前而過,臨時起意的誣陷罷了。

連他都沒有過,倘若被崔舒若送的是竇夫人,甚至是趙巍衡,他尚且不會如此,可憑什麼?那不過是個不相乾的人,也能被崔舒若照拂,他卻不可以?

想至此,趙知光愈發氣憤。

然而無人會在意他,自然也就沒人察覺他的不對。

宴席最後在趙知光的深深怨念裡結束。

齊國公得遇良才,心神激蕩,可彆提多高興了,美酒入喉,甚至還命人取來幾壺崔舒若當初折騰來的美酒,親自給齊平永斟酒,這可是莫大的殊榮。

因而齊國公去竇夫人院子裡的時候,人高馬大、虎虎生威的武將,走起路來竟也打晃,臉通紅,一雙虎目愈發鋥亮、炯炯有神。外表看著像是喝醉了,可人卻更有神,口齒也清楚,就是舉手投足較往常誇張了不少。

竇夫人命人端來早就煮好的醒酒湯,又親自幫他換衣裳,伺候他洗臉清醒。

一通折騰下來,齊國公出了點汗,酒勁才算過去了。

隻見他搖搖頭,直擺手,“人不服老真是不行,雖說舒若釀的酒勁大,可才幾杯啊,就叫我醉成這樣。唉,老骨頭一把,還真有些受不住酒勁。”

竇夫人不會責怪丈夫,她隻會溫婉的照料一切,在‘不經意’間說些能決定事情關鍵的話。

“你啊,阿寶都還小呢,你怎麼就敢稱老了。”她剛剛親自幫齊國公擦了臉,此刻也用泡了花瓣的水細細清洗保養得宜白嫩的雙手。

她被婢女用乾淨的布帛細致擦乾水漬,手上也散發淡淡花瓣香氣。

等到婢女都下去了,竇夫人親自幫齊國公捏肩,最後輕輕將頭靠在齊國公的肩上,依偎著他。

兩人都不是十幾歲的年紀,可如今老夫老妻了,偶爾的溫存更顯得歲月靜好,氛圍靜謐。

隻聽竇夫人輕聲細語的道:“我還等著你為孩子們再掙下一份家業呢。”

竇夫人沒有明講,可兩人都清楚,趙義方已經位居國公,又肩一州刺史,倘若還想要掙下家業,就隻能是……

那個位置了。

這就是老夫老妻的好處,相伴二三十年,哪怕趙義方在外沒有吐露過半句,可竇夫人就是能清楚他的念頭,適當搔到他心底的癢處。

趙義方虎臂一伸,直接將竇夫人擁進懷裡,“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燭光搖曳,燈火昏暗。

齊國公突然道:“你說齊平永怎麼樣?”

“自然甚好,齊俠士還救過我們。”竇夫人回答道。

聽了竇夫人的話,齊國公的情緒明顯激動了些,他拊掌道:“你也如此覺得?我與他相處下來,簡直無可挑剔,樣樣都好,就連家世也是,他阿耶和祖父幾輩,都是前吳的武將,出身也不算差,可惜後來吳國在前朝時被滅,如今家中才沒落了。

可論起財帛,我們家是不缺的,大不了就是多備些。

你說,舒若和他是否相配?”

原本的竇夫人都做好了應付他的準備,準備含糊的跟著誇幾句,陡然聽見齊國公這麼說,嚇得背後生冷汗,陡然清醒。但她沒露出任何異色,仿佛隻是在討論普通的事。

“齊俠士確實樣樣都好,兩人還都救過我們,算是有緣分。”

聽見竇夫人讚同自己,齊國公滿意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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